“他們真這么說？”

“嗯。‘簾窺’和‘壁聽’這兩件法寶我才從煉器池里拿來，又加強過了。那個結界又不厲害，他們說的話我全聽到啦。”

沈聆霂勃然大怒，沖向虎口崖。

“聆霂！不要沖動！”吳瀟立刻追上去。陳遠聞和杜若用恨鐵不成鋼的態勢指指自己的女兒，也急忙跟過去。

關押火蛇妖的洞府中，晚上的審訊剛開始不久。眾人見沈聆霂憤怒地大踏步進來，拔劍就往火蛇妖刺去。

神志不清的火蛇妖瞬間清醒。即將刺中心口時，迅速地，有一層靈氣籠罩在火蛇妖胸前。緊接著，另有一把劍別開了沈聆霂的劍。沈聆霂感到虎口一震，劍一偏，一縱身刺在刑架上。

她一抬頭對上火蛇妖錯愕的目光，聽到真氣傳音：“怎么，是有人派你殺我？”

沈聆霂眼里充滿殺意：“你是妖孽，人人得而誅之！”

“聆霂，你要干什么？”

那把劍是袁澈的，質問聲則來自鐘復恒和黃芷越。

沈聆霂忿忿地看著他們，劍逐漸轉向，宋源尋立刻擋在鐘、黃二人跟前。這時吳瀟等人也已經追上來，臉色不悅。沈聆霂這才看到其他門派的人，壓制著沖動：“你們有什么私心自己清楚！誰要是阻止他死，便也是我的仇人！”

她這番話讓袁澈也震驚了：“阻止他死？”

鐘、黃終于看到結界外看熱鬧的陳軒璃，其手中把玩著一副眼飾和一副耳飾，回想不久之前門外的異動，瞬間便明白了，不由氣惱又覺得好笑。

九庭的丘奧徹面露不解之色：“沈姑娘說什么？適才棠師姐負責審問，我們幾個正好在一旁說起這妖孽的死期該定在何日。怎么，難道誰有異心嗎？”

他話音一落，凌云宗的棠德一皺眉，看向剩下幾人。氣氛一瞬間奇怪又沉悶。

沈聆霂一愣，接著見鐘復恒沒好氣道：“遠聞，杜若，你們既然也來了，不如一同商議吧。依我看，再審下去也難有其他收獲，不妨就在沈掌門頭七之后幾天將妖物處決，地點就在東寰山山腳下。北海蜃獸目前沒有任何消息，說不定還能在處決那日引蛇出洞。”

九庭丘奧徹不以為然：“未免夜長夢多，我看還是再早些。擇日不如撞日，便是明日也可以啊。”

凌云宗的棠德和終烏山的廖莎宛持反對意見：“還是晚些好，我們還想努力讓他坦白幾句。”

眾人討論著，卻不見有符師被傳喚了進來。過一會兒，黃芷越道：“我們也是問過我派符師，算了鬼差可以來取魂的日子才如此決定的，就在二七那幾天最合適。”

又辯論了幾句，還是采納了望天教的決定，定了二七的第六天。鐘復恒對幾個客人表示可以繼續任務了，沖黃芷越使了個顏色。黃芷越將沈聆霂帶出了結界，幾人走至山道中。

……………………

夜色下的山道灑滿了月光，每個人的神色都一清二楚。

沈聆霂一時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沖動，卻見黃芷越松了一口氣，也不責問她，只轉向陳軒璃。那陳軒璃微微歪著腦袋，直勾勾地看著黃芷越的眼睛。

“原來是你在偷聽。”黃芷越微微躬身，靠近她，見陳軒璃的目光冰冷無比，卻更盯得她緊一些。“當日偷拿我的藥，今兒個又偷聽我們的話，卻也不聽全了去。你雖非正式的望天教門人，卻險些把重要機密告訴了外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該找誰去擔責？”

陳軒璃莫名有了退縮之意。她跑到沈聆霂身后，將手中兩件法寶揣起來。

杜若走上前，不滿道：“芷越，縱然留兒有錯，但你們到底有沒有那個心思？”

“有過。但是妖物作孽太多，無論如何都必須死。”黃芷越坦誠道，又若有所思地看著陳遠聞和杜若，“若不是望天教沒有養育重靈，我也不會產生這該死的念頭。不知道這么多年來，你們是否考慮過重靈的事情？”

她將“重靈”兩個字加重。陳、杜二人并不看黃芷越的眼睛，仍有些不悅。又聽她道：“你們放心，不符合道義的事，我跟復恒絕對不會做。何況——”

她故意賣了個關子。

“何況什么？”杜若微微側身。

“何況嚴格說來，咱們門派其實算是有重靈的。”黃芷越用余光瞥見陳遠聞和杜若的神色變了，沈聆霂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拳。

“什么重靈？”杜若反問。

黃芷越心中的猜測多了起來，最終，她還是道：“袁澈應該告訴你們了呀，他和聆霂當日不是救了一個女子嗎？這女子情況特殊，后來玉璣長老聽說了就來給她看病，才發現她體內竟有一個重靈之魂。論理，袁澈也應該發現了才是，他一直照料著那孩子，卻好像不愿意說她的情況。”

“是她？”杜若卻搖搖頭，“只是她身體里有個重靈魂魄而已，沒有被奪舍，又怎么稱得上重靈。”

“長老正在尋找方法，擇日便會跟我們說，這孩子肯定要留在門派里的。”

黃芷越剛說完，那陳軒璃突然冒出頭：“你們怎么突然說起那個人來？又跟今天的事沒有關系。”

黃芷越笑著問她：“你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陳軒璃走出來：“你們雖然要處死那個火蛇妖，可是我看書上說，重靈就算死了，魂魄也是可以奪舍的，所以妖物光是死怎么夠呢？”

黃芷越目露精光：“你說得不錯，所以我才讓符師溝通鬼差，算準他們有功夫有充足人手的日子，才能確保將其魂魄帶走。”她停頓了一會兒，不滿地看向陳遠聞和杜若：“你們還在懷疑我們？這樣的妖人，即便留了他，難道他肯乖乖守金字盟的規矩嗎？這么簡單的道理，我便是不說你們也應該明白啊！”

幾人這才作罷。陳遠聞道：“麻煩了，剛才是我們的不是，還請見諒。”沈聆霂也上來道了個歉。

“罷了，都是自家人。復恒也跟你們說過，有什么事大家一塊兒拿主意，我跟他都無隱瞞的。”黃芷越的態度緩和下來，又看了陳軒璃一眼，提醒道，“簾窺和壁聽是派中自用的高級感知法寶，統共也就沒幾件，不曾當商品賣，更不是玩具，還是收起來吧！”

她走后，陳、杜二人神色復雜。

“他們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杜若擔憂地看著黃芷越離去的身影，“不對，按照他夫婦倆的性子，若是知道早和我們挑明了。”

陳遠聞緩緩搖頭：“他們也是為了門派，只是有些事情，一開始的確是我們的私心，如今也積重難返……再看看吧，若是他們的所思所想有與我們合得來之處，也許真可以說。”

杜若思索著：“可看她剛才說起那孩子，只怕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兩人越說，越覺得渺茫起來。

另一邊，陳軒璃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沈聆霂，不斷解釋自己聽到的話。沈聆霂嘴唇蒼白：“你不用說啦，我不怪你，他們終究也是那樣想過。”

吳瀟抱著手：“這重靈的身份果然是不能公布。要是叫天下人知道，這該死的東西可就炙手可熱了！……要我說，嚴老前輩剛剛也不該說，他叫幾個人跟著他悶頭做事就成了！”

陳遠聞和杜若也不愿再對這件事多言，只訓斥著陳軒璃不做正事，陳軒璃嘟囔著埋怨道：“誰讓你們不告訴我的，那我只能自己去聽了唄！”

吳瀟趁她不注意，一把將簾窺和壁聽奪過來。陳軒璃不由叫道：“你還給我！這是我自己的法寶，你不準搶走！”

“你的？我都不是想用就能用，你有幾個資格啊？明明是羅星他們幾個煉器師的東西，你說胡話也該有個限度！”吳瀟將法寶舉得高高的，“就你每天那不務正業那樣兒，還你的……”

陳軒璃追過來，吳瀟順著山道跑下去。陳、杜二人搖搖頭，將陳軒璃捉住：“等火蛇妖的事情過去，我們再好好處理你的事，現在馬上回蒼云峰，不準亂跑！”說著便帶回蒼云峰去。

吳瀟和沈聆霂為避免尷尬，也準備暫時不回虎口崖。

“瀟瀟姐。”沈聆霂叫住她。吳瀟回頭，見她心思沉重。“你說，他們會怎么安排火蛇妖的處決呢？”

吳瀟也不由得靜下心來。“他是火屬性的，應當會動用最重的水刑。望天教的處決從不公開，但是這一次應該要當眾了……唉，那一天又有很多人要來了。”

她不由思考起這些事情。而沈聆霂卻漸漸感到痛苦，耳畔又回響起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來。

……………………

既已敲定了處決日期，眾人慢慢地便有些憊懶，休息時間也長了許多。有時回客房休憩，有時只待在隔壁的洞府中。

也有人想再嘗試一把。因審訊手段幾乎使盡，便去問黃芷越要渙神散。黃芷越稱只有最后一粒藥丸了。

“聊勝于無，只盼他還能吐露點有用的信息。”

渙神散喂了下去。與此同時，還有一粒藥也被那只手悄悄地塞入了火蛇妖口中。

火蛇妖意識渙散間，認出了另一味藥的味道。他身體中，原本又有毒素侵蝕的跡象，只是這幾日原本就在受刑，身體已然已經麻木，一時也感受不到毒發的痛苦了。而此藥效果發揮比渙神散快，他漸漸的感覺身體恢復了一些，看清了眼前一身褐衣的人。

此時洞府中的人不多，有的在靜心打坐，鐘復恒在結界外囑咐門人們事情。

“……怎么……是你……”

真氣傳音比較吃力。

“那小子好像被望天教的袁澈發現了，所以沒有給你送壓制毒性的藥來，只能由我來冒險了。”來人跟他保持著一段距離，同樣真氣傳音，“行刑那一天，我們會賭一把，嘗試救你出去……”

“不要！”火蛇妖拒絕。

“什么‘不要’？我知道你不愿連累他們，可是只要還不到死期，就還有希望。”褐衣人很不滿，“再說我們也有自己的任務，那天說不定還要靠你們，我還得找個時間熟悉一下這里的地形。”

火蛇妖道：“不要你們……救……我自己……搏一把……我需要……爆發力量的藥……”

“這個好辦，我們有的是藥。”褐衣人掃了一眼別處，抓緊時間道，“望天教在行刑前一天會給你提供飯食，我會把想辦法把藥混在里頭。但你要先吃飽飯，此藥就會在十二個時辰后發揮藥力。千萬不要空腹吃，會導致神智混亂以致發狂，嚴重的話會死。”

真氣傳音消耗精力快，若是不慎也有可能被發現，那人便想結束話題。但是火蛇妖叫住了褐衣人。

“幫我……一個忙……”火蛇妖的眼皮越來越重，“殺一個人……是望天教救回來的一個……天賦極好的女子……我接到旨意了……”

褐衣人皺眉：“什么旨意？我怎么就聽不明白呢，你們到底來東寰干什么？”

“你別管……只需要殺了那人……趁她還沒什么修為……”

火蛇妖睡了過去。

褐衣人愣了愣。見其他人進來，便也恢復了原樣，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