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幕斯的大雪落滿了白樺林的枝丫,被他用大手抖落的冰雪無辜地覆了她滿肩,無辜的眼神似惱非惱瞪過來的那一瞬,流云飄渺,雪若飄絮,萬籟俱寂,心跳怦然,驀然覺得世界也可以是場一夜白頭的童話。
——2024年7月25日記
這是摘自姜湛筆記中的一段,可這一段話卻非筆記本人親筆所寫書。
姜湛一直都有寫筆記的習慣,這大抵是從父母長輩身邊耳熏目染沿襲下來的。
書香門第,又是三代軍人世家,刻意訓練的習慣就像刻在骨子里血漿中的記憶,經久不變。
日常訓練或者工作結束后,十點正式上床躺下睡覺前,他必會將今日發生的事情或者明日為何事所做準備,每日所學感想感悟,一一鋪陳在他的作戰筆記上。
從入伍第一年由列兵到升任一級上士的第七個年頭,這個習慣一直在保持。
舊的筆記寫完不久,新的這一本是他上個星期才購置的,不到十塊錢的,封面材質是防皮的,棕色,很簡單很素雅,隨便那家書店都能買得到,里面是線裝的裝訂的橫線本,爛大街的米黃色。
像這樣的筆記他有小學款,中學款,甚至大學款,至今還收錄在公寓的書房里。
就是這么一本瞧著毫無亮點,卻暗含軍事機密的筆記本,在今天晚上他翻開決定記下今日事宜的時候,赫然發現……
誰動了他的筆記?
姜湛立即翻找起家里是否有被人私自入侵的嫌疑。
可惜四下毫無所獲。
門鎖,門窗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目前所住的公寓樓是部隊分配下來的,單人獨居,又沒有監控,所以就沒有辦法能夠證明有人悄無聲息地入侵了他的家。
這附近就是軍事基地,除非內賊,很難安然無恙地走到他家來。
可樓層上上下下不是上級領導那就是戰友同事,他們關系融洽,私下相處挺好,所以幾乎都不可能踏足他的家來,閑極無聊到對他的筆記下手。
更可怕的是,這留下的筆跡宛若出自他自己之手。
若不是自己明確沒有寫過這么一段文字,姜湛都快魔怔了。
可若是對方翻看他的筆記本也就算了,為什么卻要在筆記本上留下這么一段話?
文縐縐的,瞧著還挺詩情畫意的。
姜湛將筆記本闔上,揉著眉心思索這其中的重重疑點。
嗯,就很惡心。
他理科出身,核工程技術專業,那些文字壓根就不可能是自己這個腦子里只對數據敏感的人能寫得出來的。
放心地再次將筆記本翻開,掠過那段讓人不適的文字,看著下面留下的日期。
是明天。
今天才二十四號,為什么對方篡改自己筆記也便算了,還要將明天的日期補齊?
明天是什么日子?
姜湛眉心猝不及防一抬,冷戾的眉眼里透出一股洞察秋毫的光來。
七月二十五轉瞬即至。
在意識到二十五號究竟是什么日子后,姜湛反倒不疾不徐,慢慢地計劃著甕中抓鱉,將那心懷不軌的歹人揪出來。
部隊里李指導夫婦一直嚷嚷著要給他找女朋友,這對夫妻倆似乎見不得人打光棍,部隊里遭受荼毒的同事不少。
結果好壞參半,畢竟也沒多少人能挺得過異地戀的考驗,而像他們這種需要長期駐邊且歸期不定的,成家立業的概率就更少之又少。
介紹的是指揮軍參謀長在滬城當醫生的女兒,參謀長又與自己父母私下多有往來,兩家長輩私底下一合計,便絕意促成這段相親。
話里話外說是即便不成也能當個朋友處著,可誰不知道他們巴不得現在就成兒女親家。
要不是為了揪出動了他筆記的幕后之人,姜湛也懶得跑來霧幕斯這一趟。
雪似乎就沒停過,天與地仿佛連成了一片白茫茫,這是辛月第一次看到真實的雪景,不再是隔著電視屏幕,若不是身體被霧幕斯的高原反應折騰得有些缺氧,不得已半道躲到咖啡廳來緩一口氣,她興許能人來瘋地跑去外頭街邊,痛痛快快地淋一場。
對于任何一個南方人而言,這下的哪里是雪,分明是黃金和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