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且靜且沉,陸正文走后沒多久,姜湛也回了公寓,同時帶走了那份文件。
距離他回復辛月的那兩則微信后,對方并沒有再給自己回過任何信息。
姜湛時不時地拿出手機看一眼,等不到回復更是沒有一絲睡意,心底略有絲毫焦躁。
難道她睡了?
怎么就她能睡得下去?
心理不平衡的他索性把壓在枕頭下的筆記翻出來作弊。
已經不滿足于筆記放在書房里了,他現在隨身保管,走哪帶哪,方便查閱,提前預防。
怎么就忍不住忽然說出口了?時機不對,場合不對,氣氛也不對,被嫉妒沖理智像個傻子磕磕跘跘地說著喜歡,如果能重來一次,絕對不在這一天沖動地拉著她表明心意,太糟糕了,好想抹掉她這一天的記憶。
——2024年7月31日記
像滾燙的巖漿,又像落下的閘刀,姜湛心里像是有針刺一樣,觸手即離。
都怪姜湛廚藝太好了,辛月晚飯吃得撐,遲遲沒有睡意,夜里抵靠著沙發看著落地窗外的夜景。
墨藍色的天空閃耀著星辰無數,珍珠瑪瑙似的,熠熠生輝,這在大城市里是很難見到的。
遠離一切喧囂和霧霾,連月華月光都肆無忌憚,從落地窗窺伺而來后洋洋灑灑鋪在她身上,她安靜而溫柔地享用,大自然賜予的恩澤。
夜里忽然就下了雪,慢慢悠悠地從天上往下滑,很快地地面結了一層白絮,寥寥無幾的汽車碾壓過去,地面往前鋪開一道一道的痕跡。
通訊錄里躺了許久沒有聯系卻永遠置頂的人在這個時間點忽然來了電話。
辛月看著那個名字心臟略瑟縮,任由它響了許久,心底慢慢數著時間才摁下的接聽。
她不太確定對方是否本人,喃喃地喊了一聲“媽媽。”
很快那邊有人哼了一聲,聽著語氣還分外不滿。
辛月這下便確定真是她了。
離開家前母女倆鬧得很不愉快,長期家庭淫威壓迫下的不滿讓辛月決定遠走選擇一個透氣的窗口,期間當閨女的她不止一次地給辛老師發沿途的旅行風景圖,尋求緩和關系,無一例外對方沒有任何回應。
這個時候忽然給她打來電話,顯然這位強勢慣了的母親決意打破僵局,主動破冰。
母女沒有隔夜仇,她既然遞給一個臺階了,做小輩的當然得順著梯子往下爬。
她再這邊嬉皮笑臉:“我想你了,這里好冷。”
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明顯哽咽了一聲。
“活該。”
辛月原本都沒哭呢,只是眼眶不自覺發熱,這下不知怎地就破涕為笑了。
辛月原本嘻嘻哈哈笑著,不過兩秒就又吸吸鼻子:“有事嗎?忽然大發慈悲肯找我了。”
辛老師冷漠道:“生日不是快要到了?那天能不能回家?”
辛月倒吸了一口涼氣,猶猶豫豫慢慢吞吞,咬著舌尖道:“不一定呢,我才剛到霧幕斯,好多景點也沒去逛過呢,而且我都這么大了,生日也不需要吃蛋糕。”
電話那頭靜謐一瞬,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沉沉的低氣壓順著一根細細薄薄的電話線漂洋過海。
“你是過了要吃蛋糕的年紀,可那天也是你媽我的母難日,想見見自己女兒犯法嗎?”
辛月當即表示自己錯了,若不是隔著千山萬水,恨不得伏在她面前,三跪九叩,為自己的膚淺和狹隘致歉。
任誰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貝疙瘩在她長大后忽然就不聽你話了,還美其名曰遲來的青春叛逆期,能心平氣和?
辛老師咬著牙,痛心道:“你也不小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逃避責任有用?你姥姥姥爺多疼你,如珠似寶地寵著你,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萬事以你為先,可你呢,摔門就走,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
辛月沒有回,默默地聽著訓,臉上的表情是麻木的,像是以往的每一個糟糕瞬間。
辛老師不指望她能悔過自新,忍著滔天怒氣道:“除非你媽這輩子維持不住這邊局面,要不然你也只能聽從長輩們的安排。”
“我……”她是想說點什么的,可話到嘴邊又默默地閉上開合的唇,飽滿的殷桃色的唇瓣旋即被咬出一道血跡。
說再多有什么用?
你永遠無法跟父母將道理,他們只會指著鼻子痛心疾首地罵你我最不該是就是生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