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刀疤兄弟就回來了。
他們不知去哪里逮來了一只野兔,野兔沒有死,胡亂的蹬著四條腿,看上很是活蹦亂跳。
接著,兄弟倆就在豹子前方不遠(yuǎn)處做起了試驗。
夜色越發(fā)深沉,本來應(yīng)該燃起篝火的,但考慮到野獸大都怕火,眾人退到一處崖壁前,才燃起了幾個細(xì)微的火把。
灰衣人負(fù)著手站在前方,就著暗淡的火光,他看見刀疤兄弟倆先是用刀劃傷了兔子的腿,然后抹了一把暗綠暗綠的汁水灑在傷口上,過了許久,他們才將汁水擦去。此時,兔子腿上的傷口沒有流血了,而兔子依舊活生生的,精氣神很不錯。
豹子一直瞪著一雙溜圓的獸眼看著,須臾,它支起了身軀,仰頭一聲咆哮。
刀疤兄弟倆哆嗦著身子,將一塊掏空的鍋形石頭推到前方,然后拔腿就跑。待他們離開后,豹子緊緊盯著石頭里的綠色汁水,慢慢朝它靠近。石頭旁的兔子則縮著身軀,不停地發(fā)抖。
灰衣人驚訝不已,他對著身旁的朱大道:“此豹竟然如此有靈性?”
朱大也有些吃驚,若是那只被人訓(xùn)練的豹貓他還能理解,但這只顯然不是。半晌,他啞聲道:“都說萬物有靈,今日可算是讓咱們見著了。”
灰衣人沉默不語,然后才鄭重的點了點頭,不知為何,他心中不由有些肅然起敬。眼前的這些野獸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它們的智慧并不亞于一個年輕的孩子。
豹子走到石頭盆前,張開大嘴一口叼住了石頭盆的邊緣,然后轉(zhuǎn)身就往山洞內(nèi)躍去。不長不短的路程中,石頭盆一直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在它的嘴邊,里面的汁水并沒有撒出來半點。
等待的時光總是感覺很是漫長的。
就在朱翾慢騰騰的喝完了兩碗魚湯,啃完不知多少個野果子后,豹貓終于出現(xiàn)在了山洞口。而這回,它的身后竟然還有一個身軀略微小一寸的豹貓。
朱翾騰的站了起來。隨著兩只豹貓漸漸離開山洞口,她看到了后面一只豹貓的腹部涂著綠綠的草藥。
朱翾大喜:成了,成了,她猜得沒錯,那只受傷的豹貓果然也在。
喜完,她轉(zhuǎn)頭對著紅塵道:“紅塵姐姐,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紅塵站起身,右手不停地摸著腰間的荷包,她抿了抿唇,頃刻,重重的一點頭。
……
翌日,天光剛剛放亮,朱大一行人風(fēng)塵仆仆的趕回了孫家莊園。跟著他們回來的,除了吳九和刀疤兄弟之外,還有一對特殊的“客人”,一雌一雄兩只豹貓。
為了不引起轟動,朱大等人走的是莊園的西側(cè)入莊,也就是那內(nèi)湖的源頭。入莊后,其他人留在原地歇息。朱翾和金甄陪著紅塵將其姐姐妹妹“請”了過來。
朱大看著眼前新出爐的豹貓主人,震驚得不知說什么好。
無他,這“主人”也太小了吧?!
朱翾站在一旁,內(nèi)心五味交雜。自知道紅塵的妹妹就是那個喂貓的小丫鬟后,她心中就很是感慨。當(dāng)初,在假山后,她聽到小丫鬟的動靜,還以為她是兇手,后來知道對方是在喂貓,這才放下了疑心。
沒想到,轉(zhuǎn)了一大圈,兇手依然還是她,而她這回喂養(yǎng)的不是可可愛愛的小貍貓,是能咬人啃食的大豹子!
紅藕和紅塵半側(cè)著身子站在她面前,替自己的妹妹擋住了周圍的許多視線。小丫鬟梳著雙丫髻,瞪著一雙杏眼從兩人的肩膀中不停地四處打量,眼神天真懵懂,似乎是不知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轟動多么稱奇的大事。
朱大咳了一聲,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他轉(zhuǎn)頭看了灰衣人一眼,灰衣人立時挪開了視線。朱大內(nèi)心腹誹:真是沒義氣,關(guān)鍵時刻,一點忙都幫不上。
朱大看向女兒。
朱翾歪了歪頭,目露詢問:阿爹,怎么了?
朱大心累:金珠也不講義氣,平時主意和問題都多得很,這會兒倒扮起乖來了?唉,他長嘆了一口氣。然后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那全先生是你使喚豹貓殺害的嗎?”
這一問,就問到了所有人最想知道的點,除了一些道德方面的考慮,最重要的律法不容任何兇手逍遙法外,究竟小丫鬟殺沒殺人呢?
“小妹沒有——”
“小妹沒有——”
“你們倆不要開口,否則——”
紅藕和紅塵異口同聲想要替小丫鬟解釋,但卻被朱大打斷了,兩人對視一眼,都聽明白了朱大的未盡之意,有些不甘的閉上嘴巴。紅藕捏了捏手中握著的小手,似乎是在給小丫鬟打氣。
“不是虎妞殺的!”
虎妞?
金甄聽到這個名字,猛地嗆了一口口水,這,這名字,不是那小貓的名字嗎?
小丫鬟循著聲音看向金甄,她看到站在金甄身旁的朱翾,不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脆聲補充了一句:“我養(yǎng)的家伙,不管大小品種,都叫虎妞。”
朱翾朝她友好的點了點頭。
小丫鬟似乎是受到了鼓舞,開心的咧了咧嘴。
朱大皺了皺眉:這丫頭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若是真話,全先生不是她使喚豹貓殺害的,那全先生一身的抓痕又是從哪里來的?若說的是假話……他瞇著眼看了看一臉純真的小丫鬟,那這丫頭的演技就比她姐姐紅塵還要好了。
“我是想讓虎妞殺了那姓曾的,可是最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小丫鬟道。“莊子里最近人多,虎妞雖然厲害,但她也只是一只野獸,抵抗不了這么多人。若是,若是她不小心被害了,我,我怎么辦?”小丫鬟說著話,瞬間就紅了眼眶。
朱大繼續(xù)沉著臉問道:“那前晚你為何將它放了出來,還讓它跑到姓曾的院子里去,豈不是自相矛盾?”說著,不等小丫鬟回答,他就指著紅塵道:“你二姐不同意,還勸了你,但沒勸住,是也不是?”
紅塵無語,心道:朱大人,你這是過河拆橋啊。
小丫鬟眨了眨眼睛,耿直道:“我,我聽人說你們第二天就要把他帶走啊,要是他被關(guān)到官府的大牢里去了,我,我不知何時才能報仇……”
這么說來,還是我的過錯?朱大失笑,若非他不設(shè)下那一個請君入甕之計,小丫鬟還不會這么急著將豹貓喚出來?
末了,他還是不甘心又問了一遍:“全先生真不是你家虎,虎妞干的?”
“自然。”小丫鬟答道,接著,她就繼續(xù)一臉天真道:“我本來就沒想讓虎妞殺人啊,我訓(xùn)練虎妞就是想讓她練好劃傷的力道,一定不能一擊斃命,不能讓姓曾的就那么輕易死去。”說到這里,她語氣有些淡漠起來:“我想著,等他治好傷了,就再讓虎妞劃一次,治好了,再繼續(xù)劃,一定要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紅藕眼中不停地涌出淚水,她轉(zhuǎn)身抱住小丫鬟,柔聲道:“小妹,小妹,大姐在,沒事了,沒事了……”
朱翾看小丫鬟渾身發(fā)抖,臉色蒼白,尤其是嘴唇不停地哆嗦,心中猛地一跳,一邊往前跑一邊大喊道:“她發(fā)病了,快把她放平,找東西塞到她的嘴里!”
她話音剛落,紅塵就立即將自己的手腕塞到了小丫鬟的口中,只見小丫鬟已眼神不清,整個人開始不停地抽搐起來,紅藕抱著小丫鬟放在地上,一邊哭得不能自已,一邊不停地喊著小妹小妹。
朱大等人也立即跑了過去。
隨著小丫鬟躺倒,紅藕也隨之蹲了下來,她忍著痛,仰頭對著朱翾問道:“小妹,小妹這是怎么了?”
“是啊,她之前還好好的,從來,從來沒有這樣過啊……”紅藕急急追問著。
朱翾呼了一口氣,輕聲答道:“似乎是羊癲瘋,只是不敢確定,還是要請大夫來看一看最好。”
灰衣人接話:“有差役去請了,馬上就來。”
朱翾將小丫鬟的頭轉(zhuǎn)到一側(cè),讓她口中的白沫不至于堵在喉嚨里,然后將一個軟和的長條布包將紅塵的手腕替了下來。
“小妹,可憐的小妹,怎么會患上瘋病?”紅藕淚眼婆娑哭訴著:“你,你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啊,小妹,我怎么沒有早點找到你……都是大姐不好,都是大姐不好……”
紅塵看著地上全身不停抽搐、口吐白沫的妹妹,神情很是復(fù)雜,早先,她以為自己很慘了,后來,她遇到了大姐,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小妹,知道了她們的經(jīng)歷后,只覺得沒有最慘只能更慘。
這一切,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锥ㄈ皇悄切赵模?/p>
紅塵眼中涌出一抹強烈的殺意。
金甄看著紅塵手腕上的傷,一把將其扯了過來,然后掏出白藥給紅塵上藥,紅塵一愣。
“你別想不開做傻事,若你真殺了他,只怕你家小妹永遠(yuǎn)也好不了,你自己也要坐牢,到時候剩下你大家,讓人家怎么活?
“更何況,有姨父和金珠在,我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屆時也會堂堂正正的還你們姐妹一個公道。你們還有大好年華,別為了一個雜碎,放棄了自己的后半輩子。好了,注意別碰水。”
聽到金甄的輕聲勸說,紅塵眼神中的殺意逐漸消退,她輕聲道:“謝了。”
金甄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