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書房里加班工作的謝行之，陡然覺得心口無比刺痛。
“嘶……”
手上的動作全然停了下來。
謝行之捂著左心口，閉眼感受著這突如其來的痛感，就好像是另一個人疼到極致時，難以忍受的感覺。
不是他在疼，而是她在痛。
偌大的書房里，謝行之懶懶倚靠在椅背上，在一陣一陣微弱的痛苦過后，驟然睜開了眼睛。
心底生出的不安與恐懼，迫使他慌亂站起身來，向外跑去。
腳上的動作快到無法忽略，就連上樓時也近乎是跌跌宕撞撞，這是身在高位的謝家掌權人，從未有過的狼狽姿態。
謝行之快步沖到黎箬迦的房間，就只是站在外面，低沉的哭泣聲緩緩傳入他耳畔之中。
男人顫抖著雙手打開這扇門，映入眼簾的是小姑娘靠在床邊，抱著膝蓋抖動肩膀的身影。
地上，還有紅得刺眼的鮮血。
謝行之大踏步走了過去，將人環抱在懷里時，好似珍珠般珍貴的淚水，就這么無情地往自己領口里撒歡。
怎么會這樣啊？
明明幾個小時前的小姑娘，還是在笑意盈盈，還在吃著自己最愛的草莓蛋糕時，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明明他們之間的關系進步了那么一小點……
可是，現在的一切，都將是愧疚悔恨的開始。
謝行之眸色依舊溫和柔軟，不變的是現在，那雙眼睛里面多了一絲一縷的自責。
他從口袋里拿出方才慌忙從祠堂中，請出的菩提舍利佛珠串，小心翼翼帶在黎箬迦瘦弱的手腕間，然后輕輕拍著他顫抖的后背，一邊用直直發顫的聲音安慰著她。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在外人面前冷漠淡然的謝家掌權人，此刻手足無措地對著懷里的小姑娘訴說無盡千歉意。
“對不起，箬箬……都怪我沒有察覺到你的不對勁……是沒用……”
“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我馬上帶你去醫院……一會兒就不痛了……”
打定注意的男人，剛要把懷里還在痛苦的人橫抱而起，黎箬迦便死死抓住他衣服，難受地掙扎起來。
“不……我不要去醫院……”
她淚眼婆娑地對上謝行之的眼睛，月色落了進去，像天際流光般耀眼。
那股熟悉的檀香盈滿鼻息之間，黎箬迦的聲音脆弱極了，“不要……驚動任何人，謝爺爺知道了……他會擔心的，阿達也會馬上過來……可是我不想……她這般跋山涉水……只為了來看我……我這個令人操心的孫女。”
她勉強笑著，眼底微光融進了謝行之擔憂的心里，“謝瑾珩，就這么陪著我，便好了。”
謝瑾珩啊，這名字才是最適合驚才絕艷的謝家掌權人。
亦是她心底最為隱秘的一抹亮色。
如玉如華，一世無雙。
這樣的人面對第一眼便喜歡的姑娘時，也會驚慌失措，也會自責不已。
“好，我們不去醫院，我也不會驚動老爺子。”
“我會陪著你，一直陪在箬箬身邊。”
話音剛落，謝行之將人覆上一床薄毯，然后小心翼翼地橫抱出凌亂的臥室，直直朝著二樓最里面的房間走去。
那里是他的房間，是謝家老宅日復一日后第一次更換的滯留之所。
以往習慣灰黑主調的人，此刻房間是溫存的蔚藍色，與小姑娘所喜歡所承載的色系，一模一樣。
謝行之緩緩將小小的一只人兒輕放到柔軟的床上，然后緊緊環抱住她還在顫抖的身體，動作很是輕柔地拍著她的背脊。
一下又一下，未有過厭煩之態。
眼底深深，是無盡的怕心態和自責。
黎箬迦全然躺在男人懷里，身上蠱毒發作時的疼痛，因為有人在默默承受著，已經減輕了不少。
但，持續的黑夜如同漫山遍野之上的冷霜般，讓人易發清醒。
黎箬迦艱難抬眸，眼神時不時地渙散著，身體里的蠱蟲游走于每一寸皮膚。
忽然間，她淺笑著喚出身邊人的名字：“謝瑾珩。”
“我在，箬箬……”謝行之低垂眼眸，紅著眼眶輕聲細語，“沒事的，我一直都在。”
聞言，懷里的小姑娘笑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有糖嗎？我想吃糖了……沒有的話，那就不……”
斷斷續續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謝行之徑直打斷了。
“有的，怎么會沒有呢？”
“我們小姑娘已經很棒很乖了，當然要給一大堆甜甜的糖果，獎勵獎勵了。”
雖然謝行之不知道，黎箬迦到底為什么會這般痛苦，但是在他看來，只需要安靜陪在她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黎箬迦感受著這人身上所給予自己的溫存，露出了笑意。
“嗯，我當然知道辣，我是最可愛的漂釀滴魅女呀！”
聽著小姑娘因為痛苦而說不標準的話語，謝行之的心尖幾乎是一瞬間狠狠顫抖著。
不多時，他剝開大白兔奶糖的糖紙，低眉垂首，將奶糖緩緩推入黎箬迦口中。
頓時，奶香味溢滿整個口腔。
黎箬迦覺得，自己這一生大概再也無法逃脫名為心動的宿命。
“阿瑾……你說一個人忘記了一切……在經年之后再次遇到了喜歡的人……他會怎么做？”
這個問題，令謝行之愣了好久，有一種感覺好似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他們。
卻又不是他們。
他低下頭來，下巴輕輕抵在她頭頂，與青絲長發想觸碰，癢癢的感覺就好像心底悸動的情愫在瘋狂生長。
而后。
他在她的耳畔落入一句虔誠低語：“如果是我，我會跟著心走，去本能地愛人。”
黎箬迦聽著她的回答，緩緩閉上了眼睛，兩只手腕間的佛珠與銀手鐲，在溫暖的燈光下映射出一張無奈的臉龐。
“若是我，我會選擇在鏟除一切阻礙，然后不顧一切去愛他。”
謝瑾珩啊，你怎么就這般好呢？
我已陷入重重危險之中，又怎么會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謝行之溫柔地摸了摸小姑娘頭頂，淺笑著開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但他們都違背不了自己的心。”
就像他一樣。
第一次見到小姑娘的時候，他在暮色光影間與她初初相遇。
只是那一眼，他便動了想讓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的念頭。
黎箬迦依舊閉著眼睛話語間氣箬無聲，“是啊，世間萬物，唯有自己的心騙不了人。”
愛，亦是如此。
愛是人的本能反應。
過了好久好久，黑夜逐漸過去，懸掛于高空的月亮也躲進了將至的黎明清晨。
一夜未眠的黎箬迦與無時無刻不陪著她身邊的謝行之，看到了窗外第一縷曙光。
小姑娘緩緩笑了起來。
“謝瑾珩，我好累呀，我想睡覺了。”
謝行之看向她，唇角微彎。
“嗯，睡吧！”
“我不會走，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