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所有人提起洛青青總是夸她活潑靈動,哪怕她天資一般,而圣彌,都唯恐避之不及。
她只剩師尊跟師兄了,可她的師尊師兄已經(jīng)不屬于她了,她只想他們能像以前一樣多關(guān)心自己一點。
她忍不住模仿洛青青的一舉一動,每次歷練帶回來,稍微珍貴一點的藥草法寶都拿去討好師尊師兄,最終都只會得到冷臉跟鄙夷。
他們似乎忘了,曾經(jīng)他們也是這樣喜愛她,他們不缺靈藥法寶,可那已經(jīng)是她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
洛青青并不似表面這般嬌憨可人,她時常挑撥離間,本就搖搖欲墜的關(guān)系,總被她輕易推翻。
圣彌睡得不安穩(wěn),整個人蜷縮起來,眼淚悄然滑落到發(fā)間。
洛青青跟她說,師兄想跟她好好聊聊,冰釋前嫌,他們在萬嘯淵等她。
可她到時,只有她跟洛青青,洛青青一見到她,轉(zhuǎn)身就跳入萬嘯淵,她沖過去,卻一片一角也沒抓到。
萬嘯淵里都是兇獸,洛青青被師尊抱回來時,渾身是血,修為也盡廢,差點丟了性命。
掌門大怒,大罵她是畜生,抬手就打斷了她三根肋骨。
只因洛青青一句“不怪寧華師姐。”,洛穆安,不顧她的解釋哀求,奪了她的金丹,抽走她的靈根,將她丟到了外門,任她自生自滅。
從內(nèi)門被扔到外門的弟子,都是犯了嚴重的過錯,那些之前還畏懼清玉仙尊的外門弟子,欺負她一個沒有修為的廢物,也絲毫沒有了顧忌,不顧她重傷的身體,對她拳打腳踢。
身體殘破不堪,隨便一個人都能輕易捏死她,她已經(jīng)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明白自己已經(jīng)沒有機會再修煉,只求來世,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安穩(wěn)一生。
絕望時她遇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貓,渾身焦黑,貫穿它身體的口子汩汩往外流血,像被雷劈過,正躺在她想尋死的湖邊。
她心軟了,她把小貓帶了回去,看到小貓渾身是血還在掙扎,她也幡然醒悟,修煉一途,多是機緣,怎么能輕易放棄。
本以為救不活的小貓還是活了下來,有小貓陪著,她每日做完雜活,就到湖邊打坐吐納。
數(shù)不清過了多少日子,再次感受到了體內(nèi)緩緩形成的靈根,她又興奮起來,干活都比平時快了幾分。
可好景不長,她被帶回了吟竹峰,成了洛青青的修煉踏腳石。
洛青青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的容光煥發(fā),圣彌發(fā)現(xiàn)她的金丹,已經(jīng)在洛青青的身上。
她除了恨,做不了任何事。
洛青青尋到一種魔族功法,借他人身軀將魔氣轉(zhuǎn)化靈氣,再吸納到自身,可讓人修為突飛猛進,轉(zhuǎn)化過程中承載之人苦不堪言,因此折磨死了不少同門,害怕事情敗露,所以洛青青拿她當替罪羊。
被關(guān)押在刑房的時候,洛青青去看了她,告訴她邊境與北齊勾結(jié),是她的兩位好師兄在中間搭橋牽線,護城大陣是她師尊所破。
她那一向?qū)⒆饑酪暈樾悦母富?,跪地求清玉仙尊帶走幾位皇姐,可他們最后全都死在了他們所求之人劍下?/p>
什么入魔一夜白頭,不過是他們因為盜走了她的生機,給原本活不到三十歲的洛青青續(xù)命,一切都只是為了將她身上可笑的靈根,換到洛青青身上。
她被捆住手腳,按著跪到宗門廣場,十幾個同門師兄弟的尸體擺在眼前,再次遭到萬人唾罵,她竟生出幾分笑意。
人的悲歡從來都不相通,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宗門的驕傲,落到這個下場,是多少人想看到的?
看到師兄臉上的厭惡,洛青青依偎在師兄懷里朝她露出得意的笑,師尊更是見她一面都不愿,她徹底笑了出來。
她笑自己有眼無珠,笑自己愚昧至極。
頭頂烏云密布,天雷滾滾,斷魂鞭抽在她身上,每一鞭落下都在奪去她的生機。
她笑得越來越癲狂,口中鮮血狂吐不止,若有來生,她要所有欺她、辱她的人血債血償。
在煉魂魂谷折磨上百年,本就脆弱不堪的魂魄,在第五鞭的時徹底消散了,她也倒了下去。
她不后悔走上修仙路,只后悔千夫所指的時候,把真正的惡鬼當成了唯一的寄托。
......
圣彌醒過來時眼角還掛著淚,這個夢她隔一段時間時間,總要夢到一次,像是在提醒她收起無用的心軟,哪怕已經(jīng)在腦海里上演了無數(shù)次,每次醒來依舊渾身被汗水打濕。
小黑又不知跑哪里去了,圣彌擦去眼角的淚,今日天氣意外的好,陽光灑下來暖烘烘的。
?!
圣彌一愣,現(xiàn)在是入冬,清晨的陽光能有多暖。
緩緩伸手朝空中摸去,一層淡淡金光暈開,穿透結(jié)界的指尖感受到了涼意,大概是哪位路過的弟子瞧她可憐設下的,心中有暖流劃過,若日后遇到,定要答謝一番。
平日圣彌睡眠極淺,今日算是個例外,許是因為小黑在,她才放下心來,之前一個人,打坐就能應付睡覺,可萬一哪天又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必須找個落腳點了。
雖說只有修為達到元嬰期的弟子,才能單獨分得一處洞府,煉虛期才能成為峰主,但那么多次峰,總有空的,暫住一段時日,總沒什么問題。
未免有些可笑,新弟子考核的第一名,所有長老都想收入門下的天才,入門半年,竟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她當時放出豪言壯語,只為拜入清玉仙尊門下而來,倘若對方真的一直不收她,難道她真的要離開問天宗,到其他宗門修煉到偽仙,再回來把所有害死她的人都滅了嗎?
那太慢了,已經(jīng)耽擱了五百年,她不能保證自己成長到那個時候她的仇人還在原地踏步,她要一步步,把問天宗從云端拉入泥潭,也不想讓仇人死得太過輕松。
剛走到吟竹峰腳下,圣彌整個人就僵住了,一道白色身影立在眼前,與上一世她無數(shù)次追趕的背影重疊,他依舊身形筆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還是那個人,分毫未變。
眼前人回頭時,圣彌跑了過去,躬身行禮:“弟子圣彌,見過清玉仙尊?!?/p>
對方輕輕嗯了一聲,圣彌沒有抬頭。
本以為再次見到這個人,會忍不住壓抑多年的仇恨徹底爆發(fā),甚至擾亂自己的計劃。
可當真真切切的見到時,反倒意外的平靜。
逞一時之快誰都可以,想成就長遠之路,隱忍不發(fā),步步為營才是上策。
這盤棋,從她復活那刻起就都入了局。
玄玉看著小小的人在自己面前,不再說話,低著頭一直揉眼睛,他眉頭蹙了起來。
正思量如何開口時,就見對方腰更彎了幾分:“弟子想拜入您門下,求清玉仙尊成全?!?/p>
初冬清晨的薄霧已經(jīng)散去,微風攜著涼意又帶下幾片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