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我在廊下閑逛,被涂山璟拉住了手。一日不見,他的鬢角徒生好多白發,人也蒼老好多。
哪有新郎官的氣派模樣?
“小妖!”他眼中噙淚,嘴唇顫抖:“都怪我!都怪我!”
我伸手撫住了他的臉龐,柔聲道:“不怪你,我們注定無緣。”
“是奶奶!奶奶給了我一份安神湯,我喝過后,便——”他慌亂地解釋。死死地拽住我的另一只手,生怕我逃走。
感受到手心的疼痛,我蹙眉不悅。甩開他的手,與他保持距離,抬眼正色道:“涂山璟,你我緣分已盡,不必多言。若你真覺得有所虧欠,不如好好活著,好好對待防風意映。順便,完成我們的大業!”說完,果訣離開。
來到不遠處花園,長嘆一口氣。便聽聞一陣嗤笑——
抬眼間,防風邶赫然站立眼前。
“防風邶!”我歡喜撲上前,歡喜地拉住他的手,追問道:“你怎么來了?”
“妹妹大婚,作為娘家人,自然要為她撐撐場面!”他反手握住我的手,一臉笑意。
“只是,還未觀禮,倒看了一出恨別離!”他調侃道。
“你還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我嘲諷道。
“誰讓我腦袋多呢!”他俯身湊到耳邊,悄聲道。
“想我了嗎?”他耳語道,熱熱的氣息噴在耳邊,酥麻了半邊身子。
我臉紅了,錘了他一下,有些羞赧,還是點點頭。他笑著反手握住了我的拳頭,將我擁入懷中。
“毛球想你了!”他悄聲道。
“啊?”我一愣,那只呆鳥居然會想我?
“走,帶你去看看它!”說著,防風邶拉著我往外走。
“等一下!”我掙扎道:“怎么也得跟老夫人說一聲吧!”
防風邶冷笑道:“傻丫頭,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涂山家的重孫,你去干嘛?”
“也是!”我點頭,細細想來,這幾日,涂山族上下忙活,似乎早已忘了皓翎大王姬的存在。
我與他來到了郊外,防風邶喚來了毛球。看著我與毛球不停地斗嘴,他樂不可支。
隨后,他帶我一起遨游青丘,落在一處大湖畔。夕陽西下,金色的碎光鋪滿了湖面,伴隨起伏的湖水,波光粼粼,浮光躍金,晃耀眼眸。漫天的霞光,幻成紅黃赤橘,鋪滿天空,渲染了云翳。層云疊起,鋪滿天際,恍若無邊無際的夢。峰巒疊嶂,裹挾清風,風起云涌,變幻無常,恍若人生。
防風邶抓了幾條大魚,在岸邊烤魚。不久,香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歡喜地來到他身旁,他將考好的大魚遞到我面前,說道:“這魚無刺,很好吃!”
輕咬一口,魚肉鮮美,裹挾秘制調料,將那股腥味化作鮮味,在味蕾流連,裹挾一股熱絡,吞入腹中。
“好吃!”我驚呼,大快朵頤。防風邶一臉寵溺地看著我,不時捋捋我垂在嘴角的發絲。
“可惜,沒酒!”我嘆道。
防風邶嗤笑,幻化一瓶藍色酒瓶,遞到我跟前,說道:“喝吧!”
酒香醇厚,不算辛辣,夾雜一股若有似無的花香。酒水入喉,清口爽滑,我點點頭:“好酒!”
見我吃得暢快,他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何來涂山?”
聞言,我放下酒水,望著他,鄭重道:“為了你!”
“我?”防風邶一愣,沉思片刻,便了然于胸。
“眼下辰榮義軍物資豐富,兵員充沛,暫時不需要涂山族的幫助!”他緩緩而語。
“眼下是不需要,可長遠來看,涂山族才是最可靠的盟友。”我娓娓道來。防風邶垂眸不語,因為流言,辰榮義軍得到了眾人短暫支援。不過,這樣的支援并不是長久之計。
“嗯!”他點頭稱是。眼下兵丁充足,物資需求相比過往,基數倍增。若按照以往的路數,金牌獵手顯然滿足不了軍隊的需求了。小妖分析不錯,涂山族為大荒首富,與他結盟,確實便利。
“我該如何謝你?”他抬眼笑道。
“烤魚,美酒!這就夠了!”我將魚頭和酒瓶擺在面前,晃了晃。
他嗤笑,調侃道:“你倒好打發!”說著,戳了戳眼前的篝火。
“與你一命相比,不算什么!”我伸手摟住他的臂膀,靠在他的肩頭,一臉滿足。
“對你,我心甘情愿!”許久,他緩緩吐出一句。
“我也是!”我笑道:“自你離開了五神山,我多次夢到了你!”
“哦?”他側頭,一臉興致:“說說看!”
“夢里的你,白發素衣,醉漾輕舟,臥看星河。酒濃微醺,眼中霧起,星辰倒掛,不識星河夢境。似真似幻,只嘆星河璀璨,縹緲迷離。”我緩緩道來。
他搖搖頭:“這般美景,都可以作詩了!”
“有啊!”我歡快地說道。
“說來聽聽!”他正色道。
我緩緩而語:“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聞言,他蹙眉思索,驚嘆道:“我竟不知大荒之內,竟還有這般美景佳句!終是我孤陋寡聞了!”
忽地想到,眼下是上古時代,元代唐珙的詩句,防風邶怎會知曉?
崴泥了!
我心虛眨眼,慌亂道:“我——也是偶然聽來的!”
怕他追問露出馬腳,慌忙問道:“你怎么不吃魚啊!”說著,將他手里的魚掰開了,送到他的嘴中,堵住了他的追問。
“酒也很好喝啊!”說著,遞過酒瓶。
他笑著啜飲一口,意猶未盡道:“我記得你說過,我是不可入夢的人。”
“那是從前癡傻,不知道誰真心待我好。如今,重活一回,我心里裝不下其他男人了。”我望向他,鄭重道。
不知何時,周圍泛起了螢火蟲。斑斑點點,晃耀眼眸,在我們之間流轉飛舞。我俏皮地抬起指尖,細細數來。流螢紛紛,閃爍不定。此刻,頗有“獨行穿落葉,閑坐數流螢”的意境。
歡喜起身,望著這群暗夜的精靈,輕巧地落在手背上,一閃一閃,甚是好玩!防風邶忽地將我轉向他,大力吻住了我。猝不及防間,胸前蠱蟲熠熠生輝,大放光彩。
他的吻摻雜了酒水,那股淡淡的花香在口中縈繞,讓人失神。
許久許久,他才松開了我。我有些氣喘,站立不穩,他忙扶住了我。伴隨蟲鳴,我與他沉默不語。只剩下彼此起伏的心跳,鼓鼓而動,歡喜跳躍。似乎,自從表明心意后,他便不再克制了。
“防風邶,我們該回去了!”我小聲道。
“再待一會!”他柔聲道,加重了手中的臂力。
“嗯!”我小聲應承。
深夜,我與他并肩而歸,有說有笑。看到了站在門口落寞的璟和一襲粉衣的防風意映。
“二哥!”見我與防風邶并列而行,她歡喜地迎上前去。笑道:“我說大王姬晚上去哪兒,原來是與你在一起啊!”
“嗯!”防風邶含笑點頭,抬眼看了落寞而去的涂山璟。
防風意映一臉笑意,說道:“這么晚了,勞煩二哥送大王姬回屋,我有了身子,屬實不方便。”說完便行禮退下了。
“好!”防風邶笑著回應。與他四目相對,我憋住笑意。防風意映也算有成人之美。至少,有她在,老夫人對我芥蒂和猜疑便會少了幾分。
趁著防風邶送我回房,我將讓蓐收帶來的點心送給他。他笑著接下,在我的戀戀不舍中,輕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