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考完試宿舍幾個人熱熱鬧鬧去吃飯，明明以前覺得很平常的事情，歷經兩周實習，再一起吃飯竟格外懷念，陳意對這種抓不住的快樂總想記錄寫什么，用手機拍了許多，現在的每個時刻都值得懷念。

回去的路上，看見大群里常越問誰有空去美院展廳幫忙搬東西，有幾個師兄畢業展的材料送到了。

陳意高高興興回復了馬上去，可以提前看到幾位師兄師姐的畢業設計，當然要去。

宗穎之吃完飯就想回自己的公寓，不想參與，段靜和趙夢佳無所謂，三人一起去，正好散散步。

剛到展廳門口被驚到了，這高高低低的箱子堆滿了門前空地，有師傅在幫忙搬，三個人不知道該從哪下手，正要進去，常越出來了，看見她們三人，像遇到救兵。

“正好，你們三幫忙告訴師傅東西搬哪去，易向和周晨曉都在里面。”常越說完去看著師傅卸箱子。

三個貫通的展廳已經整理出來了，甚至還租了一塊大的液晶屏在側墻上，三個人互相看看，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是師兄，本錢太足了。

外廳倒是沒看見易向，師傅用小推車把箱子都靠墻放好，三個人也幫不上忙，就需要的時候搭把手，按著小推車，方便師傅搬東西。

陳意往里看看，哪里需要動手，這次展廳里搬了很多小松樹過來，展廳里飄散著松針的清香和泥土的潮濕感。

易向看見陳意過來時，正在猶豫手里的假山模型放在哪里。

是仿石頭的假山，做的很逼真，遠遠看去就是易向在搬著一塊大石頭。

他穿了件寬松的黑色褲子，白色的T恤外套了件棕色的馬甲。

像干活的場務。

陳意跑過去，從下面托住他的手，問他要搬哪去。

易向感覺到都手背傳來的觸感，柔軟而溫熱。還沒說話，陳意感覺到這塊“石頭”的重量了，松了手，只好笑了笑：“我以為是真的呢。”

易向把假山放在角落，嘴角帶著笑。

“今天考完明天是不是沒有了？”易向知道她這兩天在考試。

“明天上午還有一門，后天就繼續回去上班了。”說了后半句語氣明顯低落了點。

“是不是考色彩，你最擅長的。”易向拿了瓶水遞給她。

段靜和趙夢佳也走了過來，看見松樹和假山，都被驚到。

師兄他們在搞什么大工程。

和易向打完招呼，兩個人還往里面走，周晨曉在另一個廳搬桌子。

“假山和松樹要用來布什么景？”陳意問。

易向看著那些深青色的樹冠又轉頭看向她：“如果是你，怎么布置？”

“不想說就算了，別考我了，今天考一天試了。”陳意把包放在桌子上，又蹲過去看剛切割好的一整摞木樁，上面一圈一圈的年輪。

易向去洗了手，回來看她還在那研究樹樁：“陳意。”

意外的有些緊繃。

陳意轉身走過來，看他盯著自己，莫名緊張起來。

“我其實還沒準備好要說這些話，原計劃是等畢業展結束，找一個地方鄭重的告訴你，想來想去，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剛好我也是。”

有什么預感。

“我對感情一向遲鈍，但我卻很早就意識你不一樣，我一直在確定這種感覺是好奇還是真的喜歡，甚至有段時間刻意不聯系你，試圖切斷這種好奇。”

陳意已經聽不見其他聲音了，腦子在試圖理解他的話。

“但現在，我確定了，是喜歡，陳意，我喜歡你。”去實習后見不到人，總是想方設法打聽你。

我希望你知道，又害怕你知道。

易向說完，轉身去包里找東西，陳意腦子一片空白，甚至下意識是想走，但腳不聽使喚，停在原地不動。

易向拿著東西回來看她還在出神，臉上表情沒有尷尬，更多的是驚訝和不知所措。

“這個是下午去取材料的時候拿到手的，我自己做的項鏈，想送給你。”易向說著話，但手卻有些發抖，盒子明明有個暗扣，但按了半天沒反應。

打開后是個純銀色的鏈子，水滴狀的吊墜，很簡約的美。

陳意很意外，意外他會現在說這些，也意外他說很早就喜歡自己。

甚至在自己沒感覺到的時候刻意斷聯，她一直以為師兄就是這樣，有需要就聯系，沒什么事不會刻意問。

昨天返校參加考試，他也沒問過什么。

這些事情自己通通不知道，他也從未表露過。

她不擅長處理這種忽然的關系，好似別人的愛都是有跡可循的，且有原因。

但易向什么都沒說。

正在猶豫怎么開口，聽見趙夢佳說話的聲音，易向還在舉著，陳意動作比腦子快，迅速推回遞在面前的項鏈。

好似什么都沒發生。

“我想想。”自認為語氣很平靜，但表情竟有些乞求的意味。

趙夢佳過來看兩個人站在那里，陳意面色有些緊張，耳朵也紅了一片，易向看起來心情不佳。

陳意把桌子上的包一拿，拉著趙夢佳跑了出去。

“段靜讓我過來拿幾瓶水給師傅送過去。”趙夢佳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陳意聽見這話，松了手：“那我先回去。”

說完頭也不回走了。

趙夢佳抱著幾瓶水，看易向又皺起眉頭，疑心剛才發生了什么。

小聲問道：“師兄這邊要幫忙嗎？”

易向擺擺手，說了句謝謝，就蹲下來把摞起來的木樁搬來，盯著年輪發呆。

陳意回到宿舍，第一反應是給宗穎之打電話，但沒人接。

把項鏈盒子塞到包里，不敢打開看，心口還在砰砰跳。

宗穎之手機靜音，沒看到來電，開車進小區，經過門衛的時候，被告知有客來訪。

“你怎么在這？”宗穎之看著對面的人。

鄭坤在一樓大廳等著她。

“你簡歷里有寫住址。”在解釋為什么知道她住址。

“有事？”宗穎之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

“打電話你沒接。”鄭坤沒回答她的問題，站起來跟著她。

宗穎之從包里拿出手機，首先看到陳意的電話，想回過去，又看了看眼前的人。

“有事就說，沒事我走了。”考了一天試，腦子都是繃著的，不想和他繞。

“中午吃飯，曹安問我為什么沒帶女朋友。”鄭坤語氣自然地像在說公事。

宗穎之看了他一眼，往前邁一步忽然靠近，聞了聞：“這不是沒喝酒。”

說什么醉話。

屬于她的香氣襲來。

宗穎之轉身就走，按了電梯，后面的人還在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