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伙計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二樓臨窗的一個位置,王逍讓王沛坐在上首。
待眾人坐定,伙計恭謹客氣地問道:“各位客官吃點什么?”
“有什么特色菜?”王逍問了一句,便向侯一元道:“算了,侯兄還是你來幫我點吧,我對這些不熟?!?/p>
“好嘞。”侯一元笑道:“那我可不客氣了??!”
王逍笑道:“客氣啥,多一些特色菜?!?/p>
“那必須的?!焙钜辉Φ?,“你從海外回來不久,家鄉(xiāng)的味道必須讓你重溫起來?!闭f完側(cè)身對伙計如數(shù)家珍起來:
“藤橋熏雞、懷溪番鴨、南麂大黃魚、樂清泥蚶、南田溪蝦、瓦缸彘腳、伯溫貢兔……”
伙計兩眼放光,客人點的可都是特色名菜,他回頭肯定可以得到掌柜的嘉獎,于是趕緊掏出紙筆記錄。
“咳”
王沛咳了一聲,“侯家大郎,不用點這么多葷菜……”
其實,王沛之所以打斷侯一元,是擔心這家伙點的太多,一頓飯將王逍吃窮了,畢竟人家才從海外回來,茶館也才開業(yè)。
“呵呵”,侯一元笑道:“仁山先生,您就放心吧,逍遙兄弟的茶館生意好著呢,吃不窮他。”
“沒事,沒事?!?/p>
王逍笑著附和,其實,他還真有點擔心,畢竟他不知道每一道菜的價格,但一聽這些名字,感覺有點不簡單。
“再說,我這也是幫他重溫記憶,說不定會想起當年的老家在哪里。”
侯一元笑道,他其實也不是整王逍,畢竟兩人才結(jié)識。但他還真有想讓王逍嘗嘗當?shù)靥厣牢兜囊馑?,因為之前王逍跟他賣弄過海外佳肴。
“不錯,不錯?!?/p>
王逍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做了個捋頭發(fā)的慣性動作。
“那點些素菜吧,葷素搭配,才是養(yǎng)生之道?!?/p>
王沛笑著建議。
“好的,那就再來一份洞頭蟶子羹、三元及第、劉府豆腐、小炒香菇、山蕨菜、醉生姜、六月筍……”
“咳,侯家大郎?!蓖跖嫒滩蛔≡俅未驍嗪钜辉?,“夠了,夠了,吃不完浪費?!?/p>
“好,酒的話……”
侯一元看向王逍。
“你點,你點?!蓖蹂袛[擺手,“也點本地的特產(chǎn)酒吧,今天我就借請客的名義,重溫記憶吧?!?/p>
“哈哈哈”侯一元大笑,“好,那就一壇江心老酒、一壇永嘉烏牛酒、一壇紅曲酒、一壇烏米酒……”
“咳”王沛再次咳了一聲,“多了,多了!”
“那好,就先這樣,主食的話,你們吃什么?文成拉面、什錦粉絲、素面、紅米飯……”
“我要紅米飯。”王叔果開口道。
“我要……”
王叔杲正要開口,被王沛攔住,“主食先別點,不是有洞頭蟶子羹和三元及第嗎?”
“那行,先這樣,快點上?!焙钜辉獙镉嫹愿馈?/p>
“好嘞,幾位貴客稍等?!被镉嬮_心地下樓去了。
……
“那個,侯兄剛才點的伯溫貢兔是不是和文成公劉伯溫有關(guān)?還有三元及第是什么菜?”
王逍一邊慣性地做了個捋頭發(fā)的動作,一邊有些不不好意思地詢問。
“哈,逍遙兄,長見識了吧?”侯一元得意一笑。
“不錯,不錯?!蓖蹂徐t腆地求教。
“咳”
王沛先生為人熱忱仗義,他不待侯一元賣弄,便主動介紹起來。
“剛才侯家大郎點的菜里,伯溫貢兔、瓦缸彘腳、劉府豆腐、六月筍、香菇、醉生姜、山蕨菜、三元及第,其實都是文成公的家鄉(xiāng)菜?!?/p>
“哦”,王逍眼睛一亮。
“嗯,紅曲酒,還有紅米飯也是?!蓖跖嫘Φ?,“侯家大郎今天可是點了不少文成公的家宴菜啊!”他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侯一元。
侯一元笑道:“也好讓逍遙兄見識一下家鄉(xiāng)的底蘊啊!”
“當年,文成公官至廟堂,卻不忘故土美食,他在《萬里封侯》一詩中寫道:八珍鼎食,何如故鄉(xiāng)?!?/p>
王逍頓時來了精神,王叔果、王叔杲也都認真傾聽,侯一元面帶笑意地看著。
“而文成公故鄉(xiāng)的宗親,也念念不忘先祖恩澤,每至春秋,劉氏后裔都會聚集例行‘太公祭’,緬懷先祖,春秋兩祭后舉行的宗族筵席,即為:伯溫家宴?!?/p>
“原來是這樣。”王逍點點頭,心道,長學問了。
“當然,到了后來,劉氏后人根據(jù)文成公《多能鄙事》和民間流傳,選取一些有紀念意義的菜肴,再結(jié)合南田本地特產(chǎn),便形成了新的伯溫家鄉(xiāng)菜。”
“當年,太祖定都金陵,因久旱求雨而食素,苦無素菜做下筷之物,文成公便以香菇進獻太祖,太祖嘗之甚喜,旨令每歲置備若干?!?/p>
王逍眼睛再次一亮,心道這說的故事,大概是那個“小炒香菇”的來歷。
“文成公故處,屬青田,顧念龍、慶、景三縣,田少山多,地瘠民貧,于是尋機奏請?zhí)?,以種香菇為三縣之專利,他縣人不得經(jīng)營此業(yè)。故龍、慶、景菇民得以賴菇業(yè)謀生?!?/p>
王逍心道,看來劉伯溫也搞特權(quán)啊,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那是大明朝。
“關(guān)于三元及第,傳說當年文成公上京趕考,臨行前他母親特地用山粉和著山芋泥做了一碗三角棱形的餃子為他送行,預(yù)祝他三元及第,后來文成公果然金榜題名?!?/p>
“至于瓦缸彘腳、六月竹筍、伯溫貢兔,以及國師魚、紅米飯,都和太祖、文成公有關(guān)。”
王逍正期待王沛的下文,不想他卻說起了“紅曲酒”。
“紅曲酒,是南田人利用紅曲釀制的一種獨特的米酒。”
王沛看著王逍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也很開心,繼續(xù)介紹道:“文成公寫過一首詩叫《題富好禮所畜村樂圖》:
我昔住在南山頭,連山下帶清溪幽。
山巔出泉宜種稻,繞屋盡是良田疇。
家家種田恥商販,有足懶踏縣與州。
西風八月淋潦盡,稻穗崿比無蝗蟊。
黃雞長大白鴨重,瓦甕琥珀香新篘?!?/p>
“瓦甕琥珀香新篘,其實說的就是紅曲酒之色如琥珀,酒香濃郁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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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樓一樓,胭脂虎走進八仙樓,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一名伙計立刻走過來。
伙計:“客官您幾位?”
胭脂虎:“我等人,先給我來壺茶吧?!?/p>
伙計:“好嘞,客官請稍等?!?/p>
伙計離開后,胭脂虎先是掃了一眼大廳布局環(huán)境,然后抬頭斜眼瞧了瞧二樓。
茶很快送過來,胭脂虎倒了一杯茶淺淺飲了一小口,再次瞄了瞄二樓,見伙計走進廚房,過了一會出來便朝庫房走去,她趕緊起身跟了過去。
不遠處座上兩名面相猥瑣的男子相互看了一眼,一人立刻走過去,趁人不注意往胭脂虎的茶杯里倒了一點白色粉末。
……
八仙樓二樓,走在前面的數(shù)名伙計端著托盤前來上菜,其中一人是胭脂虎化裝。后面跟著的幾名伙計,一個個抱著壇酒。
最前面的伙計高聲喊道:“幾位貴客,菜來啰——”
抱著酒壇的伙計中也有一人喊道:“紅曲酒、烏米酒、烏牛酒、江心老酒來啰——”
遠處飲茶、吃飯的客人紛紛看過來,接著低聲交頭接耳起來,顯然是在猜測幾人身份。
“幫我們把酒倒上吧?!焙钜辉愿馈?/p>
“請問貴客,先喝哪種酒?”
“先喝…紅曲酒吧。”
“好嘞?!?/p>
一下子圍過來許多人,伙計們擺菜的擺菜,倒酒的倒酒。
胭脂虎擺菜時,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在王逍的酒碗上面一拂,一點白色粉末撒了進去。
胭脂虎退走前,臉色狡黠一笑。
伙計們很快退去,侯一元端起酒碗。
“逍遙兄逢兇化吉,自是吉人天相,這第一杯酒就祝你平安渡劫,往后福運綿長,一生平安。”
王家叔侄也笑著舉杯。
“不,這第一杯酒該是我敬你們才是,謝你們在我危難之時仗義出手?!蓖蹂羞B忙道。
“這就言過其實了,我們可不敢居功,今天之所以厚顏而來,主要還是想認識你這位侯家大郎推崇的朋友?!蓖跖嫘Φ?。
“你們都姓王,或許百年前是一家,就別客氣了,一起來吧,請?!焙钜辉Φ?。
“請?!?/p>
眾人舉碗暢飲,王叔果、王叔杲也故作大人般一飲而盡,臉色驟紅。
“來,吃菜。”王逍熱情招呼。
一樓,胭脂虎換回原裝,坐回位置,一臉得意。
“哼,真會享受。待會讓你出個大丑,讓你占本姑娘便宜!”
看見胭脂虎端起桌上茶盞一飲而盡,遠處兩男子嘿嘿地淫笑。
……
半個時辰后,二樓,侯一元扶著似醉似暈的王逍跟著伙計走進一間客房。
“逍遙兄,你這酒量不行啊?!焙钜辉Φ馈?/p>
“男人…怎么能…說不行?!?/p>
王逍有些迷糊,本來她以前就是女兒家,很少喝酒,又想嘗遍大明的佳釀,又感謝幾人的仗義,結(jié)果不知不覺地就醉了。
侯一元將王逍扶上床休息,退出房間。
片刻后,胭脂虎溜進房間。
“哼,小賊,出丑了吧。”
突然頭暈,身子一踉蹌,胭脂虎撲在王逍身上,兩眼迷離,臉色通紅。
胭脂虎大驚,“不好,誰給我下了藥?”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