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樹林里,錢福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完全不再是那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憨厚老實形象,而是搖身一變成了一名沉穩冷酷、高大威猛的錦衣衛。
不過,他沒有穿上飛魚服,當然也完全沒必要,畢竟他來自密諜司暗衛,還在執行任務中。
他只是帶上了繡春刀,不過這也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了。
“該死,居然被朝廷的鷹犬盯上了!”
飛刀虎暗罵一聲,身影翩翩,飛快地在樹林里穿梭縱躍。
他本來就比較纖瘦,看起來有點像女子,這讓錢福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將對方活捉。
倒不是他想要“欺負”對方,而是很難得遇到一個會使飛刀的“女賊”,好奇而已。
“嗖”
白光一閃,一枚飛刀再次射了過來。
錢福一腳踏在一棵粗壯的樹干上,人如獵鷹飛撲,半空中一刀精準地劈了過去。
“當”
“噗”
飛刀被劈的射進一棵成人腿粗的樹上,頓時入木三分。
“哼,小李飛刀,不過如此!”
錢福故意不屑地道,其實在心里已經將對方看成了高手,小心謹慎的很。
開玩笑,不說對方的飛刀上可能有毒,如果射中喉嚨或者心臟,那肯定就是一刀致命。倘若射中一只眼,那便成了獨眼龍。
不過,什么“例無虛發”,也不見得吧?!
“李尋歡,你和王逍有何仇怨,為何要殺他?”
“哼,老子根本不認識什么李尋歡!”飛刀虎李小四怒聲罵道:“勸你莫管閑事,免得惹禍上身!”
二人嘴里叫罵著,身形卻并未停頓。
“咦,你是男的?”錢福不知為何心里忽然有些失望,嘴里卻道:“哦,在下恰好喜歡管閑事,除非閣下能告訴我你和王逍之間的關系。”
“呸,爺爺本來就是男的!”
飛刀虎罵道:“爺爺和他沒關系,爺爺只是警告他莫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哦,他搶了你老婆……”
錢福怪叫一聲,腳下不停,只是他身形比較粗壯,沒有對方在林間穿梭的那般靈巧。
飛刀虎大怒,“搶你媽!”腳步一頓,兩手連翻,幾道白光迅閃而逝。
錢福頓時駐足,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當”“當”“當”“當”
一時間,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所幸全部劈落,不過他的額頭已見汗。
再凝眸一看,飛刀虎人已失去蹤影。
“好賊子,好一手飛刀。”
錢福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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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飲茶館,房間里,王逍想起金大俠的小說《倚天屠龍記》里故事,心道:“莫非這匕首里也有秘密?藏寶圖?武功秘籍?”
“當”
王逍將匕首與飛刀相互磕了一下,都是完好無缺,連痕跡也無。
“咦,質量這么好?”
他丟下飛刀,拿著匕首再次細看起來,想了想,握著寸長的把柄使勁擰了擰,還是沒反應。
皺眉琢磨了下,向后使勁一拔,依舊沒反應。
“奇了,怪了!難道猜錯了?”
再次湊近仔細觀看,才發現匕首與把柄交接處有個小小的空洞,驚疑不定了一會,決定搞清楚這里面究竟有沒有秘密。
于是找來一根細鐵絲,然后小心翼翼朝里面一戳。
因為擔心可能發生什么意外情況,還特地蒙住臉,又后仰著頭。
“咣當”
把柄的確掉落了下來,倒是沒有其它異狀。
“咦,還真的有秘密?”王逍頓時一喜。
蹲下身,拾起匕首把柄,王逍再次用細鐵絲從里面掏出了一張紙條,頓時眼睛一亮。
他心里“怦怦直跳”,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即將揭曉了。
小心翼翼地展開紙條,頓時皺起眉頭,“這是啥玩意?”
“卑職肖和致千戶大人:自三月始,奉命查訪三私之事,悉知沿海諸家咸有參與,不慎暴露,數遭截殺,生死難料,無聯絡百戶錢福之暇,部分資料暫存甲五十三號……”
“肖和?原來是他!”王逍皺眉道,“三私之事,莫不是私造海船、私船出海、走私通番?”
“看來對方真是錦衣衛,不過這字條似乎寫的有些倉促?”
王逍放下紙條,眸光閃了閃,忽然有些明白了。
“原來如此!”
……
“項哲,你知道甲五嗎?”
王逍收拾好房間和匕首、飛刀,找來項哲詢問。
“甲五?先生問的應該是五甲吧?”
“五甲?”王逍疑惑地問。
“是啊,二甲、三甲、四甲、五甲,都在一都;七甲、八甲在二都,我們項家就住在七甲。”項哲答道,“對了,先生,你知道今年春會試高中第二名是誰嗎?”
“是誰?”王逍隨口問道。
“項喬啊,也是我們項氏一族的。”項哲略帶驕傲地道,“張閣老也是他的老師,對他十分欣賞。”
“哦,張璁是他的老師?”
“是啊,不過他還拜過其他人為師。”
“哦。”
王逍有些敷衍地哦了一聲,其實,這會兒他記起了一些事。
北宋時,在永嘉地區從南至北設置九個“甲”,很多地名一直沿用到后世,如二甲、三甲、四甲、五甲、七甲、八甲等。
一甲在后世的天河司南一帶,九甲在后世的下垟街,唯獨六甲消失了。
沙城孫氏族譜中收錄了明代孫一秋(1544~1616年)的《鄉井沿革》一文稱:“沿海居民若麟次二十里,舊以甲名者九,蓋古時編兵防守列于海濡,故至今尚稱之。惟一甲、六甲色目,則不復聞矣。”
根據《甌海地名志》的記載:某一時代,六甲出了一個不孝子孫,虐待其祖母,被人告發后,縣令即將該人判為忤逆,并勒令全村遷棄,以為不孝者戒。
王逍想到另外一個關于明朝嘉靖年間,周福忘恩負義欲逼母改嫁,遭天譴化身蜥蜴的傳說故事,或許與六甲的這位“不孝子孫”有關也說不定。
“先生,你怎么忽然問起五甲來?”
項哲的疑問讓王逍回過神來,“甲五,五甲,你剛才說五甲在一都是吧?”
“是啊。”項哲點頭,非常肯定地回答。
“好了,沒事了。”
王逍擺擺手,“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跟他們幾個說一聲。”
“好的。”
項哲答了一聲,看著王逍離開了茶館,他感覺先生舉止有點怪異。
……
王逍來到永嘉場,一路找到五甲所在,這里實際上是一條老街,商鋪林立。
宋朝年間,朝廷在溫州沿海設了四個鹽場:“雙穗鹽場”在后世的瑞安、“天富鹽場”在后世的平陽、“長林鹽場”在后世的樂清,還有一個便是“永嘉鹽場”,簡稱“永嘉場”,位于后世的永強一帶。
明朝在溫州府置課司于永嘉場,設鹽課司大使一員,主管鹽務,并承襲宋代的團甲制,將煎鹽的灶戶舉家編入團、甲,官收灶鹽,嚴禁私煎。
上次,王逍在項氏茶莊時制冰,引來覬覦,后來調研茶市,項老二就帶他溜達過永嘉場和府城街坊。
在王逍看來,整個永嘉場就像一座商貿貨場,街坊縱橫,貨棧云集,商鋪到處都是。
萬歷《東嘉英橋王氏族譜》中就曾寫道:“邑之里一至五都,居氓鱗比為灶,而辦鹽業丁數獨位于他場……沙坦延袤數百里。”
這其實就是在說,永嘉場因漁鹽山海之利,地饒民富,商貿繁榮。
王逍找了大半天,還真的找到了“五甲十三號”,是一家當鋪。
王逍走進當鋪,柜臺后面的掌柜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
“客官是取是當?”掌柜抬起頭,瞇著眼打量王逍。
“取。”
王逍故作鎮定,實際上內心很忐忑,擔心露出“馬腳”,所以也不廢話。
“可帶憑據?”掌柜的問的同樣很干練。
王逍將肖和的錦衣衛令牌,與重新合上把柄的匕首,“啪”的一聲,一起放在柜臺上。
掌柜的嚇一跳,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看了看,又打量了幾下王逍。
王逍面不改色,心里卻很緊張,面上裝著很鎮定,斜眼盯著對方。
“客官稍等。”掌柜的點點頭,王逍暗暗松口氣。
老掌柜掀開簾子走進內室,王逍悄悄撫了一下胸口,收起令牌和匕首。
片刻后,老掌柜重新出來,手里捧著一個上了銅鎖的木匣。
“客官,這是您的東西。請簽收。”
老掌柜拿出一張收據,示意王逍簽收。
王逍拿起柜臺上的毛筆,沾了些墨水,在收據上寫下“肖和”二字。
老掌柜收好簽收字據,王逍抱起木匣離開了當鋪。
老掌柜望著王逍離去的身影,眼光一陣閃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