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船又行半個時辰,穆林所在島嶼豁然顯現。這是一座位于群島中央的小島嶼。
和其他島嶼不同。三人下船后,并未發現任何類似雷神的大殺器。
馬車走在寬闊大道之上,一眼望去,四下除了竹林,便是幾百根高達三丈的玄鐵光柱,這些鐵柱排列十分整齊,高聳出竹林之間。鐵柱頂部都有一個稍大于柱體直徑的銀色圓盤,遠遠望去,如同一根根銀釘插在島上各處。
大約半個時辰,竹林深處一座宏大建筑徐徐出現。
這座建筑十分之大,至少占地五六畝。它的外形和其他任何一座房屋都不一樣,雖然極大,但只有兩層。它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墻面潔白光滑,大片大片的水晶琉璃玻組成了數扇巨大的窗戶。
和青山鎮商鋪里售賣的琉璃玻有所不同,這些琉璃玻雖然巨大,但透過它們,并不能看見內部,遠遠望去,仿佛幾扇巨大的鏡子鑲嵌在墻上一般。
最為震撼的是,建筑樓頂還有一個錐形物體,圓圓的底座幾乎占據了樓頂三分之二的面積,它和四方建筑的材質完全不同,似鐵非鐵,感覺和方盒子不是一體的,也有琉璃玻制成的窗戶,如同是一座閣樓。
從三人合不攏嘴的表情就知道,土狗三人組鑒定無疑了。
并無他人迎接。賀虎從馬上下來,自行請了三人下車,帶頭走向一層的巨大銅門而去。
看得出大門是銅制的。門的高度和第一層樓的高度一致,碩大無比,至少四米高,三米寬,壓迫感極強。
賀虎走到門前,對著銅門開口道:“老夫人,客人到了。”
一個少婦的聲音響起:“是江家人到了嗎?”
聲音聽起來溫柔平靜,感覺像是一位三十五六歲的貴婦人在說話。
賀虎答是,大門隨即緩緩打開。
然而,門內空無一人,三只土狗剛閉上的嘴,再次張開。
賀虎并不解釋,而是將三人請進大廳。大廳內裝潢依然與眾不同。除了白墻上掛著許多看太不懂的畫作以外,四處還有一些器皿和鮮花盆栽作為裝點。
深秋的鮮花,并不多見。而這里,五顏六色、處處皆是。
房內的溫度也是極為舒適,猶如春天。
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三位貴客不必拘束,我是穆楓的母親。因為某些原因,不便與大家親自相見,只能如此與大家問好了。”
縱是孫掌門這種見多識廣的老江湖都無法辨別聲音來源,更不用說吳老和江流兒了。
吳老繼續保持張大嘴巴的狀態,聲音卻細如蚊子振翅一般,對孫掌門低語道:“莫非是西域的千里傳音神功?”
孫掌門搖頭苦笑,表示同樣不知。
江流兒則興奮異常,激動地問道:“您就是穆楓的母親嗎?您難道是……天上的仙子?”
那聲音頓時一樂,輕笑道:“你覺得是,那就是了。你是江流兒吧,江沖的小女兒。你這小機靈鬼,長得甚是俊俏,我見著就喜歡。不像你那父親,呆頭呆腦的。”
隨后少婦聲音又問道:“吳剛,孫無病,你倆倒是比十年前胖了不少,看來這些年都過得太平安逸了,也很好。”
三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少婦準確無誤地叫出三人名字,并且對三人了如指掌一般。
這是為何?明明三人從未見過穆楓,更不可能認識這位神秘的母親了。
賀虎適時插話道:“三位貴客請坐,穆爺今天去工廠了。工廠就在這百島湖群落的其他島嶼之上,下午就會回來。三位的食宿,老夫人已經安排妥了,午飯后帶三位休息。”
三人知道,老夫人就是指這聲音的源頭,穆楓的母親。
隨著賀虎所指之處望去,碩大的客廳中央擺著一彎半圓弧形的白色布絨之物,形似座椅,十分圓潤。
什么鬼?這是座椅?
三人先后小心翼翼地坐下,那種全身被包裹的感覺十分舒適。
江流兒感覺自己這一趟著實漲了見識。她篤定,這神秘的穆楓母親,絕對是天神下凡來的!
震驚,還是震驚,這兩天所建所聞,已經讓三人懷疑人生。
他們看到了這個世界不應該存在的許多物體,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稍坐片刻,幾人無言。老夫人并未繼續開口,賀虎也安安靜靜站在一旁,活像一座雕塑。
屋內并非全無他人。只見一道側門緩緩打開,涌進三名十分標志的藍衣少女。
三名少女各自端上三份菜肴、一份米飯、一份燙菜,放在大廳一角的圓桌之上。
賀虎這才開口道:“三位貴客舟車勞頓,先用午膳,老夫人特意囑咐廚房做了江東口味的菜肴,希望三位用得習慣。”
說罷,領著三人起身去了餐桌落座。
賀虎自己并未落座,而是待三人落座以后,交待三名少女:待客人用膳結束再來收拾。見三人動筷,這才自行離去。
江流兒對三名藍衣少女來了興致。嘴里吃著菜肴,眼睛卻在不停張望側門旁三名一言不發的少女。
盡管三名少女長得十分標致,但總覺得少了些人間煙火一般。難道,這三名少女也是天上仙子?
這三人為什么一動不動。而且,她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很明顯老夫人看到了這一幕。也是一樂,問道:“小女娃,她們三人不是天上的仙子,她們天生就不會眨眼睛的。”
江流兒對于老夫人能看透人心表示十分無語。這老夫人還有讀心術,這可完蛋了,該不會也讀到了我對他兒子感興趣這事兒吧?
于是尷尬地抗議道:“老夫人,您這叫作弊。”
自稱為穆楓母親的聲音,明顯用開心的語調答道:“我越看你這小家伙,越是喜歡。比那云朵有趣多了。”
無語,老夫人把長公主上官云朵拿來做對比,這讓江流兒情何以堪,吳老和孫掌門還在呢!
而此時的吳老和孫掌門,根本不敢抬頭,只是悶頭干飯,一句腔都不敢搭。
搭話,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在老夫人面前,三人完全就是透明的。但對三人而言,老夫人卻十分神秘,到目前為止,三人連老夫人的毛都沒見著一根。
吳老和孫掌門都在暗暗祈禱:老夫人別問我,老夫人別問我,阿彌陀佛觀音菩薩、無量天尊太上老君通通保佑我!
老夫人自是讀懂了一切,安安靜靜不再說話,直到三人提心吊膽用完午膳。
三人并不知道,接下來的尷尬即將撲面而來。
午膳結束,三名藍衣少女立刻同步而來。
她們并未收拾殘羹。而是開口領著三人去二樓房間稍作休息。
每名藍衣少女領著一人,分別去了二樓的三處客房。
起初安排得十分恰當,江流兒的房間居中,吳老房間居左,孫掌門房間居右。和在紅娘飯店時安排無二。
但接下來,三名藍衣少女并未就此離開三人房間,而是交待完入住事宜以后,徑自走向浴室,給大大的浴缸里放滿熱水。然后在三人驚恐的表情中,不容拒絕地拖著三人分別沐浴。
江流兒還好,畢竟是權貴家的小姐,在家、在宮中,被伺候沐浴是常事,并沒有羞澀。吳老和孫掌門都是武行出生,從底層摸爬滾打、一路苦修而來的,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兩人的腳丫子在浴缸里扣出了小型三室一廳出來,任由兩名妙齡少女,事無巨細地幫著搓澡,尷尬得兩位老哥心中直呼母親大人救命。
半個時辰,兩位老哥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然而,神奇的一幕在沐浴完發生了。
三人換下的衣物,在沐浴結束后,被洗得干干凈凈、折疊整齊地由另外三名年齡稍大一些的少婦送了進來。什么時候被拿走,什么時候被洗凈,什么時候被晾干,無人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在不可思議的情況下,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又是一番尷尬的被伺候穿衣之后,三人各自猜想著其他兩個房間是否彌漫著同樣尷尬的氣息,得到的心理暗示是:必須大家一起尷尬!
許是真的疲憊了。三人不約而同,睡了一個時辰。
下午四點左右,三人出現在一樓大廳。
吳老和孫掌門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江流兒。空氣里的氣息又尷尬起來。
江流兒看向兩個老家伙,心中狐疑道:這兩個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必定是輕薄了兩位姑娘!
不然,他們為什么眼神如此猥瑣躲閃!
而吳老和孫掌門此時百口莫辯。說出來吧,欲蓋彌彰。不說吧,瓜田李下。
當真是各懷鬼胎,三人無言。尷尬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直到賀虎推門而入。
三人猜得沒錯,穆楓要回來了。
賀虎提前進來通知三位,穆爺一刻鐘就到,請三位移步會客廳。
兩日的鋪墊,如今穆楓在三人心中如同神人。
聽到即刻就要見面,即使征戰沙場三十年的吳老,統領徒子徒孫數百人的孫掌門,都面露緊張之色。
只有江流兒,初生牛犢不怕虎。
更確切地說,是期待,是憧憬,是少女懷春,是雌性荷爾蒙的瞬間釋放。
她急切地想要見到這個世人眼中的圣人,長公主眼里的完美對象,紅娘心中的仰慕者,青山鎮百姓口中的穆爺,到底是什么樣子。
他那么厲害,會不會是一個白發蒼蒼的糟老頭子呢?應該不會吧?
他那么聰明,會不會是一個骨瘦如柴的病秧子呢?應該不會吧?
他那么招蜂引蝶,會不會是一個油頭粉面的花花公子呢?應該不會吧?
他那么……
江流兒在這一刻,想了一萬種可能,又否定了一萬種可能。
越想臉越紅,紅得和一身赤紅錦衣不相上下。
一艘鐵船緩緩靠近穆林島。
一名男子,率先走下鐵船,身后跟著三名黑衣勁服男子。
為首男子極為高大,將近一米九的個頭,但發型與眾不同,不是長發豎冠,而是寸頭。
男子劍眉之下,眼神深邃,仿佛可以洞穿一切。
他鼻梁很高,嘴唇豐潤,胡須刮得干干凈凈。
搭配著輪廓分明的臉型,整個人顯得英武挺拔。
因為長期鍛煉而健碩的身體,將一身灰色勁服撐得筆直。
難怪長公主被迷得無法自拔,這男子,仿佛雕刻出來一般完美。
沒錯,他,就是穆楓。
穆楓鉆進停靠在岸邊的第二輛馬車之上,其余三人魚貫而入第一輛馬車。
說是馬車,但沒有馬。而是兩個長方形鐵房子一般的東西。
鐵盒子四周依然鑲嵌著琉璃玻,卻不透明。
鐵盒子下面,并沒有輪轂,而是懸空而立。隱隱能夠看到鐵盒子底部和地面之間的空間,有些波紋一樣的空間扭曲感。
剛坐進鐵盒子。便傳來一個聲音。
“兒子,回來啦?”
“是啊,老媽,那三人都到了嗎?”穆楓揉了揉眼睛,問道。
“是的,一個小姑娘,兩個老頭兒,想看看嗎?”聲音正是之前房間里的老夫人。
穆楓饒有興致地說:“好啊,老媽,把畫面調出來。”
話音剛落,會客廳里的實時畫面,便在鐵盒子里的空間憑空顯現出來。
畫面里,江流兒正在胡思亂想,心中所想卻如同寫出來一般,在畫面中浮現出文字來。
“這女扮男裝的小妮子,對你可是充滿著好奇呢!”老夫人的聲音適時響起。
穆楓啞然失笑,不禁有些頭痛起來。
這些年,每個女人見到他都是一副花癡模樣,讓他不勝其煩。
不再多想,穆楓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二人身上。
白衣老者吳剛雙目微閉,面容看似平靜,腦門上卻冒出一段不斷重復的字:別緊張,他不是神、他也是人。別緊張,他不是神,他也是人……
穆楓呵呵一笑,心想:對于你們這些人來說,我還真是神仙下凡呢!
視線轉向黑衣孫掌門,這中年人倒是沉穩不少,畢竟是大法師,懂些法術,多少有些神力,也多了一分傲氣。
孫掌門心里想的卻是怎么開口和穆楓講這次采購軍火的事,腦門上全是科幻的想法,不得不說,孫掌門的想象力很豐富,討要飛行裝備都能想出來,放在未來倒是個當科學家的料。
想想也是,這家伙修煉法術,能夠成為江東第一大法師,想象力不豐富是斷然無法實現意念化力的。
看來,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對孫掌門的震撼不小啊,已經開始拓展想象力的上限了。
一刻鐘很快到來,兩輛鐵盒子也飛快地來到巨型建筑面前平穩停下。
穆楓居首,三名黑衣勁服男子緊隨其后,大門自動打開,四人踏門而入。
與此同時,老夫人的聲音也在方盒子內部響起:“三位貴客,我兒子,穆楓,回來了。”
話音剛落,在江流兒等三人起身的同時,會客廳門口,一個高大的男子獨自大步走進,三名黑衣男子則在會客廳門外守著。
江流兒三人大吃一驚,這就是傳說中的穆楓,穆爺?
也太高大了吧,而且,而且,他竟然如此年輕,看面容,絕不超過三十歲!
穆楓走近,短暫掃視三人之后,向居中的江流兒伸出右手,一道極富磁性的嗓音從男人口中緩緩而出。
“江流公子,你好,我是穆楓。”
江流兒顯然不懂伸手的含義,但她的大腦并未完全宕機,僅存的一點智商自助上線,依葫蘆畫瓢,指揮著右手做出了同樣的姿勢。
穆楓微微一笑,右手五指輕握江流兒四指前端,朗聲說道:“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只是一瞬,指尖相觸,穆楓隨即將手抽離。就是這一秒,江流兒全身如同被電擊一般,雙眼緊緊盯著穆楓,大腦中只有一句話縈繞而出:
完了完了,老娘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