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又燒光了不少松針,火苗越來越小,在陣陣寒風中忽明忽暗的搖曳著。
“火,火,火要滅了。”張齊文武一早醒來,仍向昨日那般生龍活虎,大叫著便要出去找木材。
“吵什么吵,你是要煩死本少爺嗎?”楊韋一睨了他一眼,罵道。
“就是提醒各位注意一下。這可是咱們昨天費了好大勁才守住的火,可不能滅了,否則再想打起來可就費勁嘍。”他聳聳肩,“今天的活計有什么安排?”
“我再去撿些松針回來,順表找些能吃的東西。既然昨日有蚯蚓出來,說明這島還不至如此荒涼。”磊叔說道。
“行啊,那楊小少爺,你還有我一起去。”張齊文武一拍手站了起來。
“我和……”
“你憑什么安排我。我才不愿意出去折騰一上午呢。昨天累了一天,小爺我今天要休息。”楊韋一將臉一橫,嚷道,打斷了陳姝彤的話。
“你不愿意去死在這島上也好,省得我們剩下人餓的沒飯吃。”春姨眼見他又要發作,當即便拔高了聲音呵斥。
“你咒我。”楊韋一一下子跳起來“看我回去不叫我爹辭了你。”
“可惜,老娘我不替三年不屙屎的東西打工。”春姨冷哼一聲“小千,咱們弄些水來。”她一邊說一邊抬腳往海岸走去。楊韋一還要罵,但卻被張齊文武拉住好一頓勸,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海滾著泡沫擁著浪,“沙沙”作響。
由于器皿太少,陳姝彤昨日做好兩個新泥碗時雨已經停了,因而如今存下的雨水依舊不夠六個人喝。
我俯身將手中的衣服浸入海中。然后一路向回跑去。爐內的火噼啪作響,陳姝彤見我回來,伸手遞來一個昨日她新做的泥碗。我試著將衣服中的水擠了些進去。滴水不漏。這個事實無疑令我們驚喜異常,于是我們立即開始拉蓬引水,然后便是漫長的等待。
三人回來時,我和陳姝彤正在取蒸餾出的第二碗水。
“呦,你們趕得正巧,快喝口水休息一下。”春姨回過身,向走來的三人招了招手。
三堆用衣服裹住的松針和木枝堆在一旁。楊韋一剛將東西放下便又抱怨起來:“媽的,豬狗不如。小爺我什么時候遭過這種罪。”可這次沒人管他,因為忙碌了一上午,所有人都累極了。
午時的陽光大了些,可風依舊冷冷地吹著,與那沉寂的海水一起,吞下了喧囂。我仰頭望著高遠的天空,只覺自己宛如置身一個巨大的囚籠,不如金絲雀的華麗,卻遠勝苦役犯的陰郁。但幸運的,我還活著。
困意一陣陣涌上來,模糊了我的視線,可楊韋一的罵聲卻攪得我心緒不寧。
“能別吵了嗎?鬧得我頭疼。”春姨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您要是有這精力就再出去撿三斤草回來,閑在這里沒事干罵的人晦氣。”
“又吵起來了,也累了一上午,大家省點精力,休息一下,下午還有活計呢。”張齊文武一如既往的勸著架,春姨不屑的冷哼一聲,轉過山腳尋了個僻靜的地方躺下了。
春姨的病來得突然。像是一支暗箭,無聲無息。她精神一向很好,在船上工作這么多年從未嗜睡過,可今日卻一直萎靡不振。起初我以為是她昨夜太累的緣故,便不敢打攪她休息。可直到我和陳姝彤又燒出了兩碗水,她卻依舊斜斜的臥在山腳旁,我這才發覺不對勁。走過去探她的額頭,只覺心陡然下沉。我生平第二次如此強烈的感受到它的跳動。
第一次,是海難那晚。
我慌了神,愣在原地,挪不動步子,對死的恐懼和不知所措的迷茫匯合成為那病態的不安的感受。
在這座荒島上病倒,無異于死路一條。
是昨日的水不干凈,還是蚯蚓太臟的緣故?
我試圖去想快樂的事,希冀它們去平復我如今紊亂的心。
可惜,無濟于事。
我的手抖得厲害。現在該怎么辦?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嗎?他們會因此拋棄春姨而不顧嗎?在困窘的環境里,小的疾病也能大如天災,甚而瘟疫。我不敢去想那些令我畏懼的結果。我的腦袋又開始疼了。是那些可惡的疾病也同樣纏上我的身體了嗎?
我將手指攥緊,疼痛終于讓我的思緒恢復了些許清明。
我不能慌,我又一次告訴自己。病是拖不得的,我必須快速做出決斷。在他們還沒發現之前,我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我定了定神,伸手將春姨的外套脫下,然后疾跑到海邊用海水浸濕衣服。還好,降溫的麻煩沒有了。我一邊往回跑一邊想著。
將春姨的病情告訴他們,楊韋一定會反對照顧春姨。張齊文武與陳姝彤同意的概率較大。磊叔,我至今也不了解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也許沉默會是他的選擇。
3:1:1.
這個結果無疑令我感到興奮。我沒時間多想。將衣服蓋在春姨額頭上,然后,起身,邁步。
每走一步,我都將腳狠狠的跺在地上。也許這樣能讓我更堅定一些,我害怕自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