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靠近些木屋,便瞧見木屋外站在昏暗些月光下耳語的倆帶刀官兵。
瞧那官兵二人打扮,應(yīng)該是某縣衙里的差解衙役。
在這混亂的邊塞怎會出現(xiàn)城里的衙役?
只需稍稍思忖半分,齊滿便了然于心。
再湊近了些,便聽得那衙役二人的耳語聲。
“秦哥,那和尚現(xiàn)在睡得正酣,今天必須結(jié)果了他!”
聽得那衙役的言語,迎春對著齊滿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的對向齊滿,本就死里逃生他一邊驚訝那屋內(nèi)人的生死,一邊又不敢發(fā)出任何驚嘆的聲響。
‘他們要殺人!’
此刻又聽得那官兵刻意低沉嗓子的聲音。
“這一路上不是被那和尚打就是被那和尚罵,那和尚束著雙手也是力大無窮,即便將他押送到了邊塞苦役,我們也定要陪他去了半條性命,何不今天結(jié)果了他,也不用我們再行個千里,返回復(fù)命一路上輕松的游山玩水何不快哉!”
另一衙役似乎還有些顧慮,也不說話,側(cè)頭思慮。
便聽那衙役又說話來。
“秦哥!你如此優(yōu)柔寡斷難怪那總頭的名頭被那姓李的癟三犢子搶走了,也活該你要與我一起吃這邊塞的苦!”
那衙役果然被這話一下子激到,頭腦充血一般,瞬間變得惡狠狠的模樣。
“走!隨我去結(jié)果了那和尚!”
便瞧見衙役二人慢手慢腳的回了里屋。
迎春這才敢壓低了聲音說話。
“小滿子,那倆衙役怕是要殺人,我們要不要救人。”
齊滿看了看被黑泥涂滿全身的迎春,又瞧了瞧自己胸口還隱約透出的絲絲血痕。
“能押送到此地苦役的定然也是欠下人命的殺人犯,你我今日都難活下來,哪有力氣去解救個死刑犯。”
戰(zhàn)爭是殘酷的,亂世怎能做個圣母。
不肖片刻,里屋里傳來兩聲慘叫,之后便是一陣罵罵咧咧不同倆衙役的粗糙聲音。
“狗娘養(yǎng)的,灑家一路上已是頗為忍讓你倆,你倆竟敢要灑家性命!”
“師父叫灑家再不取人性命!但我不取你倆性命便是灑家要喪了命!”
“奶奶的!無趣無趣!甚是無趣!”
迎春險些叫了出來,齊滿雖是眼疾手快捂住了迎春的嘴,但墻邊的木材還是在寂靜的深夜里發(fā)出了異響。
便又聽里屋里粗糙的聲音憤怒響起。
“何人!”
便見一聲踹門而出的暴躁聲音,走出來一魁梧強壯身著破浪袈裟的和尚,那和尚身高八尺腰大十圍,手里的戒刀還滴著那倆衙役的鮮血。
齊滿捂著胸口從黑暗里走了出來,背著的右手捏緊了唯一的一把匕首。
那和尚雖體壯,但這不到三五米的距離,齊滿還是有信心一刀命中對方的頭顱。
畢竟前世的齊滿早已無數(shù)次斃命過比她強壯不知多少倍的亡命之徒。
那和尚捏緊戒刀,指著黑泥布滿全身分不清是人是鬼的齊滿。
“你是何人!”
又瞧見迎春從齊滿背后探出頭來,捏緊的戒刀越發(fā)緊了緊。
“大和尚,我們是……是……不是壞人,是那倆衙役要殺你,可不關(guān)我們的事。”
和尚瞧得倆人,骯臟的全身應(yīng)當也是經(jīng)歷了些磨難,自己平生也不是個濫殺無辜之人,這亂世里都是可憐的人,隨即放松了戒刀來。
“灑家不取你倆性命,但今日之事不可亂言!快滾了逃命去!切莫再行些扒人墻根的腌臜事來。”
齊滿見那和尚眼里的殺意褪去,藏起右手捏緊的匕首。
“那倆衙役要取你性命,你回手結(jié)果了他倆,自是他倆活該。”
和尚朝著齊滿看去,黢黑的臉上露出一對剛毅的眼,又看向他左手捂住胸口。
此人胸口有傷。
“他倆人是押送灑家去塞北苦役的衙役,其中一個不想吃塞北的苦寒,早對灑家生了殺意,灑家本想放他二人一馬,一路上都是刻意強行壓制他倆,今夜這二人竟生了膽量。”
齊滿聽完這和尚話,這和尚灑脫,定然也不是個窮兇極惡之人。
“我們是焉將軍旗下的步兵,與隊伍沖散,才從敵軍手里脫險,輾轉(zhuǎn)此處。”
“焉將軍?可是焉熊焉將軍?”
迎春見那和尚沒了敵意,這才從齊滿身后鉆出來。
“正是焉熊將軍。”
那和尚哈哈大笑起來,趕緊別起戒刀來。
“哈哈哈!灑家?guī)煾妇褪亲尀⒓襾砣蓖犊克纱髮④姡挂糙s巧了不成,來來來,咱們一路人,里屋里說。”
齊滿與迎春對視一眼后,便同那和尚一起進了里屋里去。
里屋里那倆衙役橫著個尸首,瞪著大眼,正臉的刀傷和刀傷卷起的臉皮確是瘆人。
這和尚是個狠人。
那和尚提起那衙役二人的尸首極為輕松,稍稍一用力,那二人的尸首便被拋到了木屋外。
想必不肖黎明來臨前,那二人尸首就會被成群結(jié)隊的禿鷲啃食殆盡。
“這倆腌臜東西真是礙眼,拋出去喂鳥也算是他倆功德圓滿,阿彌陀佛。”
齊滿心里感慨,上一世三軍練武可都未見過如此力大之人,提著倆衙役如同拎著個雞崽子,如此看來方才未與這和尚起沖突倒也是明智之舉。
還不待齊滿與迎春說話,那和尚倒絮絮叨叨像是毫無心機般。
“灑家是東翎國石窟城人氏,本是石窟城西街彭員外家的力工。”
“那彭員外著實待灑家不薄,那府衙的司長看上我家員外的田地竟要強奪。”
“灑家就一拳,誰知道那司長骨肉如此脆弱,一拳就死了。”
“員外將灑家藏上石窟的和尚寺廟,與我?guī)煾感扌胁乓辉虏坏健!?/p>
“我家員外就因我的緣故慘死喪命,倘若灑家不伏法我家夫人小姐也是難逃一死。”
……
齊滿聽著,這和尚也算是個有情有義之人,這亂世中他本可獨善其身。
聽完卻又是哀嘆,這亂世中,他家夫人與小姐怕是在他離開后隨即便喪了命。
和尚依舊了無心事,開懷的樣子。
“我?guī)煾刚f了,到了塞北就要灑家去投靠焉熊焉大將軍,我這氣力無處可使,報效國家也是一種贖罪,阿彌陀佛。”
聽了和尚介紹完畢,迎春回應(yīng)。
“我叫迎春,他叫齊滿,我們都是被抓來的壯丁,都在焉熊將軍的步兵營里。”
此刻便是迎春一陣肚子的咕嚕聲。
三人皆開懷。
翌日。
迎春推開木屋大門,漫天都是盤旋飛舞的禿鷲,地上的沙土里一片鮮紅,卻不見那衙役二人的尸首,只有些零碎破爛的衣裳。
三人一拍即合,一路西去,聽說望山城西邊駐扎著焉熊將軍的一支步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