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0年，人類終于完成了腦-機接口技術的攻關，新一代信息傳輸設備“腦鏈”代替手機成為人們交流、娛樂的首選。此時的腦鏈為非侵入式設備，但人類的探索欲望不會就此停止。2100年，侵入式腦鏈出現，人類真正能將精神上傳至虛擬世界甚至通過腦鏈將精神安置于機械中，從而擁有鋼鐵的身軀。

腦鏈的創造極大地拓寬了人類身體的極限，但當人們狂喜著想要邁進新時代，利用腦鏈技術進一步開拓未來時，一場來自宇宙的災難將人類的希望擊得粉碎，這次災難后，人類失去了太空。太陽風暴、隕石雨等宇宙災難向地球襲來，災難后的人類十不存一，幸存者們為了躲避災難，只好轉入地下生存。

“那么，我幾乎算是穿越了。”冷靜后的李暖呆滯地看著機器人道。她沒法接受這樣的信息，或是生活在這樣的時代，本質上講，她無法接受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存在。上一秒她還擁有美滿的家庭，幸福的生活，而在一陣天旋地轉后，她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她是一個在上次太陽風暴后被莫名造出來的怪物，被植入腦鏈丟進虛擬世界，將身體養在培養艙里，直到最近她才醒來。李暖接受不了，她瘋了。而早就失去耐心的機器人對她大吼，“如果真的接受不了，就把這里當成一場夢，反正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之后，李暖才漸漸安靜下來。

“你也可以這么講，”機器人從不知道哪里找到了一把輪椅，它把李暖放在輪椅上，按下李暖的鍋蓋帽子上的一個按鈕，輪椅震動了一下，李暖發現當自己想要走路時，輪椅可以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前進。她抬頭問機器人：“我也安裝了腦鏈嗎？”

“對。”

“那么，我也可以控制這些設備嗎？”

“不行。”

“至少我的腦鏈能搜索信息吧。”

“不行。”

“那么，讓我出去看看。”

機器人用一種嘲笑的語調問她：“你覺得自己有這個權利出去嗎？”他在周圍畫了個圈：“這個房間，就是你的活動區域。”

“你這是在囚禁人類！”

“你并不算是人類。”

“我當然是人類！”

機器人笑了，李暖面前出現了一個全息投影，一個肉蟲怪物以一種類似于坐下的奇怪姿勢蜷縮在輪椅里。李暖閉上眼睛，企圖逃避這樣可怕的情景。

“這是你，你現在就是一坨爛肉而已，你連四肢都沒有，移動都要依靠輪椅，你這樣也算是人類？”

李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個想法，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真實，而她也要在這個世界中存活，那么她必須了解一些信息，在沒有能夠搜索信息的情況下，現在的交談就是最好的機會。

“我曾經有過！我的四肢曾經有過！”李暖掙扎道，“即使我不是人類的身體，我還有人類的記憶！我有思考的能力，我怎么不算是人類！而且，”她狠狠盯著機器人：“你現在的身體是機器吧，我只是沒有類似人類的身體，但是我的身體卻的確是血肉組成的，而你呢，你的思想被腦鏈抽離安放到機器上，你該怎么確定，你的思維不是被機器模擬出來的？在我看來，你現在只不過是一堆模擬著人類身體與行為的破銅爛鐵而已！”

“腦鏈的作用，就是將人與機器進行鏈接，它相當于一個信息傳輸站，負責將腦電信號解碼再編碼，作為指令傳送給機器。所以，這具機械身體本質上就是按照我的肉體意識來活動的。”

“那你的身體呢？也躺在和我一樣的艙體里吧？為什么不用你人類的身體來告訴我，我身體的殘缺？其實我的身體是正常的，而你也是同樣的身體構造！你這只是在做實驗而已！不然你不會披著機甲的外殼來！”

機器人沉默，它看著她：“看來你是真的瘋了。”他看起來一句話都不想和李暖說。“我沒必要在這里陪你玩邏輯游戲，但我只能告訴你，我的身體沒法出現在這里….”

“為什么？”

“你沒必要知道吧，我也不想說。”

“但是，”李暖找不到可以說的地方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她要盡量從這個機器人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我不是你創造出來的嗎，我現在醒了過來，你難道不應該擔負起告訴我信息的責任嗎！”

“我沒想過要創造你，這是萊特博士的想法。”

“那他為什么不過來，為什么是你在這里？這個地方除了你應該還有別人吧，其他人呢？”

“他死了，其他人也是。”機器人說。“我是這個基地最后的人類，不過如果要算你的話，”他看著李暖：“那勉強算還有一個半的人類吧。”

李暖覺得自己被困在這個夢里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她不想承認這里是現實，但她又無法讓自己清醒，只好痛苦地活在這里：“其他人都死了？”

“嗯，”機器人索性找了個椅子坐下來：“你是我這兩個月以來，第一個正常對話的生物。其他人都已經在培養艙里死去了。”

“那你是怎么活到現在還沒有崩潰的？兩個月不與外界交流，你的精神居然還能正常？甚至還能和我交流？”

“用腦鏈，”機器人指了指自己的頭，“腦鏈可以模擬人類對話，我就和腦鏈對話，而且，我在腦鏈里儲存了很多游戲。但這也沒有什么用，我在第一個月時就已經把腦鏈里的信息全部看完了。所以，我和你交流時也有點害怕，我總是擔心我現在是不是產生了幻覺，腦鏈才模擬出你醒過來的場景，這是我這兩個月以來，第一次和有智力的生物交流。”

“但是如果有腦鏈的話，應該是有互聯網一樣的東西才對吧，你可以在上面交流，發布信息才對啊，”李暖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網絡被毀了嗎？”

“是的，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造出來的吧，我也不清楚。因為機器創造你時，太陽風暴來了。在那十分鐘里我什么都不知道，十分鐘后，系統提示我一個新生命體被創造了。這是萊爾博士的計劃，我也是兩個月前，你誕生時我才知道他的計劃的，而那次太陽風暴是最近一次的風暴，萊爾博士在這次災難前因為要去修理信號站而將精神賦予機甲走出基地，正好碰到另一場太陽風暴，信號對沖導致大腦出現損傷，腦死亡了。我也想過要將信息傳輸出去，但很可惜，我們的信號站似乎完全被毀了。”

“其實一開始我什么也不想告訴你，畢竟你只是暫時醒了一下，你會把這一切當做是夢，但是沒想到你把機器的模擬板塊破壞了，”看著面前說不出話的李暖，機器人想了想：“既然這些都告訴你了，那么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們儲存的后備能源最多還能保障三周，三周之后，我們都要死了…..真是對不起啊，不小心讓你在這個時候醒來。”

“我現在可以去死嗎，”李暖打斷他的話，她只感到絕望。不該問這些的，她想。她的身體再一次僵硬，她恨不能現在醒來，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夢。但她又急忙說：“不，等等，我還想活…..”但她突然又感到，無論是死活都無所謂了，她的大腦已經快要停擺了。她要死了，卻在死前得到了世界的真相，一雙無形的大手將她從泡泡里喚醒，然后狠狠砸向地面。她的心臟現在只有一陣死機，她后悔了，她不該問的，她不該知道這樣的真相，如果不知道，她還能活下去，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情愿不知道這樣的真相，只作為一只豬，愚蠢無知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