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天晴,蒼穹層云散去,霧靄消退,舉目望去,但見蒼茫大地銀裝素裹,一片雪白,溫暖的陽光傾灑而下,道路上積雪斑駁,雪地被日光映照得一片明亮,閃爍著刺目的光芒。
射箭場上,姜青禾已等待許久,微有寒風徐來,撩動著她柔軟的發絲。如素如簡,清冷無間,她好像一位冰美人,靜靜地站在那,就讓人可望而不可即。
“小禾,久等了。一大早父親與我商量了些事,所以耽擱了一會兒。”姜璟桓貼心地從衣袖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暖爐,遞與她。
指尖微微觸碰,他感受到她手指冰涼,定是吹了不少的寒風,他心下不由變軟,看著她的眼神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多謝二哥哥。”姜青禾本可以調內力抵御這些寒氣,但是她不能,她一旦調動內力,便很容易會被習武之人察覺到,譬如姜璟桓。
他斷然是會武功的,姜青禾這么預感,姜璟桓的身上的氣息,與蕭棄一樣,都是武功高強之人才會有的雄厚內息,一般武者很難察覺。
蕭棄隱藏武力,理由卻不難猜,如今他身在異國,靠武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是姜璟桓一個太傅,為何會武?
“小禾,在想什么?”姜璟桓不知何時湊近她,他黑曜石般的瞳孔在她面前放大,炙熱的目光緩緩落至她的紅唇上。被風拂起的烏發與她的糾纏在一塊,霎那間,天地停止在了這一瞬。
姜璟桓輕輕抬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停留在她的唇角,她的唇沒有那般紅艷,淡淡的櫻花粉嬌嫩欲滴,他抹過她的唇角,笑道:“胭脂涂到外面去可不好看了。”
姜璟桓露出一抹輕笑,眼神中閃爍著一絲狡黠和詭異。
姜青禾輕抿著唇,她剛剛走神了,不然怎么會給了他這間隙,他的眼睛好似一汪沼澤,任是誰看了,都會陷進去。
胭脂?
她從不涂。
姜青禾選了一把輕巧的弓,給姜璟桓做示范。
“射箭的基本站姿,雙腿跨越此起射線,雙足站立與肩同寬,身軀重心應在兩足中間。如此,此后射箭站姿不得變化。其次......”姜青禾細致地告訴他基本要領,不知不覺,一段回憶穿插在了她的腦海里——
那是她第一次學箭術,也是如此寒冬,那日,謝雋并未給她講述任何關于箭術的要領,只是讓她手握弓如此站立了一整晚,第二日,她的身上被覆蓋了厚厚的雪,她也沒有絲毫松懈,如此,謝雋才滿意地傳授她北羽箭術。
她的訓練就是這樣,殘酷且艱苦,盡管那時,她還是僅僅七歲半的孩童。
姜青禾看著眼前的人,收起了不合時宜的回憶,繼續指導著他。
“小禾不如再把當日在學堂射的箭再射一遍給我看,我學著。”姜璟桓把弓給她,她卻不接。
當日射箭,她可是調動了少許內力,不然憑這副身子,如何能一擊命中。若是她現在射箭,姜璟桓必會看穿她隱藏武功的謊言。
“當日不過是班門弄斧,瞎貓碰見死耗子了,做不得上得了臺面的箭術。”姜青禾退讓示歉,遲遲不肯接過他手中的箭。
“可我想看。”姜璟桓一副眼巴巴的樣子,狀若無辜,讓人難以拒絕。
姜青禾猶豫著,若是不調內力,必會被他看出作假,姜璟桓是在試探她嗎?
正當姜青禾準備伸手,一陣女聲傳來。
“太傅哥哥,原來你在這。”
女子生得極美,瑩白潤透的肌膚仿佛會發光,纖眉朱唇,眼尾上挑,自然而然散發出一種上位者睥睨他人的尊貴氣質。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微揚著,帶著一種挑剔審視的倨傲,就算哪個男子注意到她,她也不會躲,更不會羞,只當是施舍了對方一瞬的美貌欣賞。
那女子身后跟著一位侍女,看這穿著,卻不像宮里人,若非宮里人,可姜璟桓平日只在宮里,不然,這是哪位紅顏知己?
“太傅哥哥,她就是你說的,姜太尉的養女姜青禾?”
女子不屑地睥過姜青禾,不給她一個正眼,就好像在看一個低等丫鬟一樣。
未等姜璟桓啟唇,女子身后的侍女便道:“大膽,還不見過昌平郡主!”
昌平郡主,為何姜青禾卻沒有一點印象。
“小禾,這是北羽國的小公主蕭落錦,去年與蕭棄一同前來,圣上甚是喜歡她所以把她留在了身邊,等下月北羽使臣前來,圣上正式冊封她為昌平郡主。”姜璟桓給那侍女使眼色,隨后便耐心地同姜青禾介紹起來。
“如今宮里頭都知曉圣上要冊封她的事,所以便都尊稱她郡主名號,小禾不知亦無礙。”
姜青禾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聲音中壓下了一股怒火。
蕭落錦同蕭棄一同前來,可事實并非如此。蕭棄若與她一道,定然知曉她的存在,但如今宮外人只知來了一位質子,卻不想還有另一位,就連作為左相的爹也貌似不知曉此事。
皇帝封鎖了蕭落錦的消息,這是為何?
姜青禾想不明白,還是給蕭落錦行了禮,但那名女子壓根兒不把她當回事。
姜青禾眼神淡淡,同為北羽質子,一個被留在宮中養成了張揚跋扈的性子,一個卻在太尉府受盡冷眼,皇帝有何安排,為何兩者差別簡直天壤。
她再抬起頭,看見姜璟桓微慍的眼神,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些問題,恐怕姜璟桓可以作答。
皇帝封鎖了消息,如今她一個外人知曉了此事,姜璟桓會怎么做?
殺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