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持敏寫完家書,便見一個衣衫襤褸、滿面塵土的清瘦男子沖進來,徑直撲跪在眾人身前。
“大爺救命!”
持敏應聲看去,不由得眉頭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沈貞?”
被稱為沈貞的男子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染著斑斑血痕的臉,“二爺叫山匪擄走了。”
“什么?”持敏扔下筆,將跪在地上的沈貞架起來,“怎么回事?”
沈貞用臟手將本就臟污的臉擦得更加污濁,噙著淚將來龍去脈道來。
買下眠花樓之后,三姑娘沈熠頤便留在了女學,半是管事半是學習;二公子沈熠英主管眠花樓重新裝修之事,沈熠英想法很多,凡事親力親為,那一日想要在新酒樓二樓的雅間掛輕幔,全城的幔紗無一滿意,于是沈熠英便帶人出城采買,哪知在剛出城就遭了山匪。沈貞也是本是尋救兵的,但土匪在山里尋他多日,他在山中躲了多日,只是擔心沈熠英,只好繞了好長的遠路匆匆回城,一雙新靴踏破,腳上都是血。
持敏問清了哪座山,便要出發。
“諸位師兄不必陪我,收回玲瓏塔才是重中之重,只是幾個山匪,最遲我明日便回來。”
持盈也知道持敏是動了殺意了,這么多人跟著反而叫他束手束腳,只拍了拍他的肩,“萬事小心。”
持敏略一抱拳便沖出了眠花樓。
山匪暴虐殘忍,又耽擱了這么多天,不知沈熠英可否受了什么委屈。持敏心急如焚,不過幾息便到了沈貞說的地方。眼前這座小土包說是山未免勉強,遙遙可見小山包上幾排房子。
持敏飛上去,卻見房子里走出一個身量芊芊的女子,臂彎下夾著一個木盆,看到持敏從天而降,嚇得跌坐在地。
持敏一伸手,手中多了一柄寒光灼灼的長劍,晃得女子側頭別開眼。女子的長發全都挽在腦后,簪著兩只兩指寬的銀簪。
聽到持敏問那幫山匪的去處,趙彤竟直接跪在持敏身前,“大爺饒命,他們不是壞人,他們只求財不傷人的。”
持敏的劍又往前送了三寸,劍尖已經抵住趙彤的脖子了。趙彤的脖頸很好看,修長白皙,染上一點艷紅像是掩在雪中的紅梅一般。
持敏揮劍抹去,趙彤保持著跪姿往后退了一尺,她一翻身站起來,動作颯爽地從頭上拔出兩把刀簪。
“好狠心的小郎君,竟然舍得對女人下這樣的狠手。”趙彤眉眼含笑,眸子里卻蘊含著冷意與肅殺。
“果然是匪。”持敏冷冷道,既然是匪,那便不必留了。
“匪又如何,我們從來不殺人,只是在這荒涼之地求一方安身之所罷了。”趙彤也一改方才的柔弱可欺,聲音倒比持敏更凜冽。
“劫掠路人亦是罪。”持敏話音剛落,長劍出手,直沖趙彤面門。
趙彤后仰避過,還未起身,便朝著持敏擲出一枚刀簪。
持敏側身避過,再一抬手,劍又回到了手中,而另一端,就橫在剛剛站直的趙彤的白皙的脖頸上。
“小郎君好快的身手。”趙彤的冷意瞬間融化,那笑容未變,只是多了些嫵媚的意味。
持敏不為所動,只將劍又往前送了送,趙彤的脖頸上瞬間多了一道血痕。
“帶我去見你大當家。”持敏反剪趙彤的雙手,虎口青光點點,再松手,趙彤的手腕就多了一條繩索。持敏看著趙彤白皙的手,十指修長柔軟,跟娘親的手一樣,想來也是出身大家,千寵萬愛長大的,怎么會落草為匪呢?
趙彤的步子很慢,即便被反剪雙手也能看出儀態不錯,頭發也是黑油油的,必得是好生養護方得,這樣的女子又怎么會自己洗衣裳呢?
剛越過三五排房子,一堆人一窩蜂似得涌了過來,將持敏團團圍住。
“仙長,劫持女子非君子所為。”一個身穿墨色勁裝的男子說道。他很瘦,氣質很儒雅,這身勁裝穿在他身上十分違和。
持敏只把趙彤當做引路人,這會手指輕點,趙彤不再被束縛,揉著手腕朝說話的青年人走去。
趙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檢查了女子除了脖頸間淺淺的血痕再無其他傷,將女子護在身后,再度開口。
“仙長此行有何用意?”
話音剛落,持敏將趙彤的刀簪扔出,直直插在趙冉腳前,緊貼著趙冉的鞋。趙冉分毫未退,甚至眉頭也沒挑一下。
“不知何處得罪了仙長?還請賜教。”趙冉拱手肅立,仿佛當真求教一般。
持敏未言語,只長劍出手。趙冉幾步迎上來,抬手握住長劍。長劍受阻,在趙冉手中震動不安。趙冉的手已是一片血色。
眾人擔憂地上前一步,齊齊盯著趙冉的手,趙彤輕提裙子跑來,趙冉抬手,沒讓趙彤靠近。
趙冉松手,長劍回到持敏手中。趙冉再度拱手肅立,認真地問:“不知何處得罪了仙長,還請賜教。”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樣子。
持敏心頭微動,好奇怪的人,好似不會疼似得。
“交還舍弟,我就下山。”持敏的語氣軟了三分,不似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
趙冉跟身后人吩咐了幾句,那人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趙冉晃著血淋淋的手再次拱手,“仙長恕罪,那日我見令弟衣衫華貴,卻與幾個衣衫普通之人同行,以為令弟被拐,故而出手救下,這幾日在山中搜尋拍花子,不曾問清緣由,倒叫仙長掛心,實乃在下的不是。在下愿略備薄酒,向仙長賠罪。”
“不必。”持敏冷冷道。
不多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帶著沈熠英從人群里擠出來。沈熠英一見持敏便喚了聲“大哥”,然后就朝著持敏跑過去。
持敏拎起沈熠英便騰空而起,消失在了原地。
趙冉把著自己受傷那只手,“馬上撤離,抹除一切痕跡。”
“二哥,你的傷……”趙彤拿出自己的帕子把趙冉的手包好。
“等那小孩把一切說出來就晚了,馬上就走。”趙冉的語氣不帶絲毫情緒但又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