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悉獨自一人在別院中,一直待到雨停。
登辰又是幫派老大,又帶領著西區唯一的異能者團隊,話說開后隨意放解悉自己考慮,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看起來挺忙。
可還有什么好考慮的,能有什么比得上身懷異能嗎?退一萬步說,自己有拒絕的可能嗎?
外面的雷雨依舊兇猛,沒有停歇的意思。
解悉倚在窗邊,怎么也無法讓目光穿透雨幕,看見這個方向應該有的大片海面。他郁悶地就著潮濕的風,將最后一點啤酒喝個干凈,然后不太安分地在屋子里晃來晃去,翻翻找找。
柴油、發電機、水箱、行軍床、酒和糖、亮晶晶的水晶球擺件、字牌、寫著多種字跡的記打牌輸贏的賬本,以及一整套的電臺,但沒有密碼本。
所有東西都帶著明顯的使用痕跡,糖甚至是市面上最新最貴的。
解悉不客氣地享用了這些東西,不僅剝了顆蘋果味軟糖,還用熱水沖了個澡,換上柜子里的換洗衣服,撐開行軍床蓋上薄毯。
他拿著賬本,低聲念出上面記錄的類似名字的東西:
“辰,蓮,嵐,寅……看來這個寅水平最爛,十局九輸;蓮應該是有文化的女人,字很端莊秀氣,贏得也多。”
除了辰可能是登辰外,其他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顯然,這些都是異能者,這個房子是一個類似于哨卡的地方,打牌的日期都是有規律的。
記下人名和換班規律后,他把本子扔回原位,閉眼睡去。
待到外面雨聲變得淅淅瀝瀝,天色已經全黑了,屋內的燈卻亮著。解悉瞇起眼睛,看到坐在他身邊的登辰認真地低著頭,在隨身的筆記本上唰唰寫著什么。
而丟在桌上的賬本已經重新掛好,一絲不茍。
“大哥,我以后也要來這里值日嗎?”他起身問道。
登辰抬頭上下打量了他一陣,目光里似乎帶著些決絕,像是要做什么艱難的決定。
“說這些還早,把衣服換了,送你回家。”
解悉點點頭,隨意搓搓臉上的爛皮,于是那些皺巴巴的死皮都掉了,露出下面新生的還帶點粉色的皮膚。
他換完衣服,往兜里揣了一盒晶體,被登辰抱著越過了別院周邊的變異植物,越過了大片大片昏暗的廢墟,看到了他的“家”。
他的家也是登辰送給他的,哪怕在維護得當的富人街區里也非常顯眼:三層小洋樓,通水通電,是城區里有數的豪宅。
現下已是深夜,那三層樓的燈全亮著,隔老遠也看得到。
在有路燈的地方,解悉就被放下了,他剛進院,房子的大門打開,一個嬌小的身影撲了出來,一瘸一拐地。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嗚嗚……”
“我回來了,芭比。”
名為芭比的少女長得如洋娃娃一般可愛,哭得梨花帶雨,撞進解悉懷里,一頭蓬松卷曲的金發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解悉雖然心情不錯,可能感受到芭比此時的痛苦,便什么也沒說地任由她抱著自己的腰,哭濕自己剛換的衣服。
他不怪芭比把事情辦砸了。
兇神惡煞的幫派成員闖進院子,用槍頂著解悉腦門請他離開的時候,他能聽見身后傳來芭比悲慟的哭聲,感受到滾燙的為他而流的淚水。
他知道芭比并不想害自己,芭比黏上自己是為了回方舟,攛掇自己讀書也是為了回方舟。會弄出那個“落難同盟會”,只不過是在自己庇護下日子過好了,心也太軟,才開始央求要糧要藥,救那些和她一樣可憐的人。
一開始真的只是為了救出同病相憐的人——方舟那邊被賣過來的奴工和雛妓,后來逐漸壯大,倒成了又一個小型黑幫。
“芭比,你還想回家嗎?”
“想!”少女用力地點點頭,“小白哥哥,我知道你不能帶我去了,但我還是要回去。”
解悉將少女抱起,回到溫暖的屋內。客廳的茶幾上散亂地鋪著試卷與草稿紙,芭比完全沒有收拾。
“那你要怎么回去,我有什么能幫上忙的?”
芭比的眼睛不再天真,她像一個大人一樣,在不熟練卻認真地權衡利弊。可在開口之前,她依舊死死抱著解悉,不敢松開。
“學長自己也被炸成重傷,沒撐過去,但他留了遺言……”
芭比口中的學長就是這個落難同盟會的另一領導人,這次爆炸的罪魁禍首。他也是芭比曾經的學長,不知為何變成了啞巴,被賣到西區礦井里。
聽到這人已死的消息,解悉還沒來得及露出失望神情,下半句話就讓他興奮起來。
“方舟的陣法會在某個時候壞掉,可能,可能就是最近了!”芭比扯著解悉的衣服,看著他放光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了下去,“你把這個消息告訴登辰吧,這是個很有用的消息,如果他還有什么想問的,也都讓你來問我,我只跟你說!不然……”
不然如何,還能死撐著不說嗎?她吶吶幾聲,沒有接著補完這句。
可即使如此,解悉也知道她給了一份怎樣的人情,臉上因感動而泛起一片紅暈。
芭比是一個鬼主意很多的小家伙,她出生高,見多識廣,知道怎么煽動別人為她做事,也知道自己捅出了什么簍子。
在她眼里,解悉和登辰的關系,就是姨太太和軍閥的關系。無論看起來多么受寵,隨時都會迎來一聲“對不起,太太,軍長有令,送你上路”和一顆掀開頭蓋骨的子彈。她催解悉努力學習的時候,就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個例子。
可真正面對這樣的場景時,解悉是冷靜的,她被嚇破膽了。
現在的她試圖用這半截的消息,為解悉買命。
“我會把消息傳給老大。”
有了這句回應,芭比終于了卻心事一般放松下來,按著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
將芭比哄回她的公主房,解悉心思依舊活絡。
“這么大動靜,芭比肯定有參與其中,她不是急躁偏激的人,為什么會用雷管去炸毀什么地方呢?
“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不能太急,徐徐圖之。
“明天繼續去學校,觀察觀察林芝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