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在上周六安排了一場登山團建，全程40多公里，山路也并不算好走，更令人氣憤的是公司不允許員工掉隊，否則扣全勤。

這樣的霸王條款壓得大多數(shù)基層員工不得不低頭，含淚走完了全程。

索性周末上午休假，據(jù)說是高層領(lǐng)導受不了了。公司才逃脫被噴的體無完膚的命運，雖然現(xiàn)在也大差不差。

唐小可打開自己去公司樓下買的快樂水，狂炫了一口，然后可樂瓶砰的一聲放在桌上。

“小可，你怎么這么有精神啊？”鄰桌沈媛媛?lián)沃约旱娜鶐停嶂X袋看著唐小可這樣富有精氣神的姿態(tài)，羨慕極了。

“上周六的登山簡直快把老娘搞嗝屁了，一群老登兒跟降了智一樣，打著什么強體魄的口號，簡直了！我的腳底板起的泡到現(xiàn)在還沒消。”沈媛媛趴著身子，吐槽著降智上司。

“哎，小可，我看你走路帶風一樣，你有沒有推薦的藥膏？”沈媛媛眼冒金光，期待的看著唐小可。

“我好像……沒起腳泡。”唐小可遲疑的回答著，“我以前也走過很多山路。但是像腳繭什么的，我好像都沒有。”

“這是天生的，羨慕不來呀。”沈媛媛感嘆道，然后用余光掃到了什么東西，立馬埋首苦干。

無良光頭上司又來巡邏了。

回到家里，唐小可慵懶地舒展著腰肢，站在陽臺的平臺上，感受著愜意的閑暇時光。

丈夫從背后擁住自己，瘦削的下巴靠在自己的頸窩處，細碎的黑發(fā)在耳邊摩擦著。

唐小可把手放在丈夫的手背上，仰著頭回應著。

夜還很長，春光無限……

完事之后，唐小可側(cè)過身子，開始和丈夫分享工作上的事。

“你說，我會不會被山神眷顧著啊。”唐小可對著丈夫開著玩笑。

“那是，我們小可這么可愛。”

星星眨著眼，唐小可安然入睡。丈夫卻想起了從前。

你第一次見到唐小可的時候，她趴在草堆子里面玩。

老實說，初見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事。她的臉上沾滿了泥土的芬芳，看到誰，都以笑容面對著。

你住在山上，家里老人古怪的很，天天神神叨叨的，你不喜歡，還死不讓你下山。

她是這么些年常常上山的人。

你一直以為是緣分，后來發(fā)現(xiàn)是你想差了。

你看了看妻子白玉般的勁脖處，一塊小小的有些年代的龜甲懸于波濤洶涌間。手指指腹劃過著上面時代的印痕，然后攬過妻子的后背，陷入了沉睡。

不久后，唐小可收到爺爺病重的消息，回到老家。

老家的山連著山，交通不方便，年輕小伙的都出去，只剩下從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老人了。

通向老屋的碎石子路蜿蜒崎嶇，當然其中不乏雞屎和羊糞蛋，再加上高溫和雨氣濕潤糅合出的怪味兒真一言難盡。

唐小可并沒有關(guān)于這里的記憶，雖然是兒時生活的地方，但模糊的記憶碎片只跟自己丈夫相關(guān)。

病重的爺爺癱在床上，意識迷迷糊糊的，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咕隆著什么。

記憶飄向遠方。

小時候的小可反應很慢，必須人站到她面前，她才傻乎乎得走。

村里面落后、腐舊，而快三歲的小可就成了全村欺負的對象，她總被村里的娃帶著到山上，然后別的娃總趁她不注意一溜煙地跑下山。

但是日落前，小可總能回到村里來，于是那群下孩便周而復始地重復，甚至變本加厲地欺負小女孩。

后來，村里小孩再也沒欺負小可了，但小可依然會每天往山上跑，有時甚至會帶點吃的玩的東西上山去。隨之而來的就是小可逐漸變得聰明起來了，后來被父母接走，還考到了什么985，村里都說小可是腦子很好才開竅晚點。

在老家待了幾天后，把事情都處理妥當了，丈夫提議去爬山看日出。

山路不好走，從前人走的小道現(xiàn)在野草叢深，毒蟲肆意。

無邊的黑，一束亮光刺破。

丈夫領(lǐng)著唐小可向上攀行，唐小可左手拉著丈夫，右手執(zhí)著拐兒，從爺爺那順的。

老實說，這山與周圍的山比，不算高。但是沖破黑暗的紅日卻無私地灑照著光芒，霞光如騰飛的鳳凰在天邊游過。

小孩出現(xiàn)在山里已經(jīng)好多次了，每天把小孩領(lǐng)到山下，小孩第二天還是回來。

小孩不說話，就笑著看向你說話。說著這話的你絲毫沒意識到自己也是個小孩。

你把欺負小孩的人給嚇走了，小孩每天都上山找你。

隨著相處的日子長了，家里的老人發(fā)現(xiàn)了這小孩，于是兩個小孩一起聽著老頭神神叨叨。

一天，老頭把一個龜甲塞給小孩，你幫小孩穿了線，戴在小孩脖頸上。

后來，小孩離開了山。

你在山頂望著落日的余暉，對著老頭說:“我要去找她。”

讀書、上大學、找工作，你努力地向著前方走，談過幾任女朋友，但她們有時覺得你神神叨叨的，看著鏡子前整理著衣領(lǐng)的自己，你發(fā)現(xiàn)自己從沒有離開過深山。

懷著這樣想法的你偶然碰到了小孩，小孩已經(jīng)變成女人了。

后來，你發(fā)現(xiàn)你們相處得還不錯。你安靜時，女孩分享自己的生活，你說著奇怪的話時，女孩就靜靜地看著你。

前些年，回老家訪親，說白了就是看看還沒死的老頭。

老頭叫我單獨進來，說給我傳家寶。

傳家寶就是那片有了年代的龜甲，旋龜甲帶之，可是聾人聽見聲音。

旭日高懸，兩人下了山。

山路蜿蜒，唐小可興奮地拉著丈夫踩在著不平的野草上，平日里你都不會多瞧一眼的景物，現(xiàn)在也有了別樣的趣味。

寂靜的深山老林中，再次響起了笑聲。

離開老家后，兩人投入到令人頭禿的工作里。城市里的日子平淡如水，偶爾掀起波浪。

繁華的商業(yè)大街上，燈紅酒綠的小巷里，深夜里還在發(fā)著光的電腦前，哪里又有著你的一隅之地呢。

幾年后，唐小可無意刷到新聞，政府要開發(fā)老家的荒地。

不知道結(jié)果怎樣，但日子總被推著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