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黑的，很靜。

再睡不著，穿好衣服，背好包，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沒有開燈，等天亮。

黑夜的時間漫長，不知道坐了多久，天還是黑的。

再等不了，在手機上打了個車，去機場等吧。

凌晨四點，機場的燈很亮，暖氣也很足。

候機廳里，已經有許多人，可以聽到許多歡笑聲。坐在我旁邊椅子上的大哥，看起來四十多歲吧，她媽媽給她打來電話，大概是問他幾點的飛機，說要做早餐等他。大哥趕緊說，等我到家，怕是要吃中午飯了，你起這么早干什么，快去再睡會，我到貴陽給你們打電話啊！

大哥的語氣聽著似乎是嫌棄的，表情卻是開心又滿足的。

那么大的人，有媽媽牽掛，很幸福的。

候機廳的人越來越多了。有的一個人，拉著行李箱，形色匆匆；有的一家人帶著孩子，一路都是孩子的歡聲笑語；有的年輕人在玩游戲，耐心的等著；有的比較著急，在檢票口來回的走著……

天漸漸亮了，很快，開始檢票，登機。

飛機慢慢起飛，我要回家了。

等到機場，那個在電話里說要在機場等我的人，還在嗎？

這是不是在夢里，夢，怎么還不醒來！

終于漫長的飛行結束，飛機落了地。

掏出手機，打開來，給媽媽的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里傳來的說點子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再打一遍，還是提示關機。

走出機場，抬頭看看天，天很藍，晴空萬里，卻是非常冷，吹過的風都是冷的。

打了個車，我要趕緊回家去。

下了出租車，站在巷子口，不敢往下走。

此刻大腦是清醒的，可是，我還是希望這是一個夢。

莎姐剛好電話打過來了，問我到家沒有。我說馬上到了。掛掉電話，鼓起勇氣，抬腳往家走去。

到了院子門口，還沒有進門，妹妹撲了出來，抱著我，開始哭。

她哭著說：“媽媽沒有了！”說完更傷心的哭，再說不出話。

這時，三舅媽出來了，把我們拉進了家里。

家里好多人，還有一些我不知道輩分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怎么稱呼的親戚。

流著眼淚，安靜的聽著親戚們講述媽媽車禍的慘狀。我總覺得我是在噩夢中，想醒來，卻怎么也醒不過來。

凌晨快一點的時候，媽媽終于下班了，和平時一樣，坐送貨司機的車面包車一起回家。可是，才離開沒有十分鐘，一點鐘，面包車撞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大卡車，整個車頭撞進了卡車的車廂下面，癟進去了。撞車的聲響很大，很快，附近聽到動靜的居民出來看了一下，馬上報了警。

交警最快到了，查看了情況，通知了消防隊，等到救護車趕到，把昏迷的司機救走了，媽媽被留下來了，醫生說叫殯儀館來拉。

妍表姐和姐夫最先趕到的現場，媽媽坐的副駕駛，撞得最慘烈，媽媽的慘狀，很破碎，不堪描述。最后是消防隊員切開了面包車，把遺體弄出來的。

媽媽的遺體現在在殯儀館，交警隊說要趕緊處理。

在家待了一會，高叔和親戚們一起，要去殯儀館。我麻木的上了車，跟著走。我心里總是不愿意相信的。

到了殯儀館，工作人員說先去交警隊辦手續。

我內心還存幻想。

又一起去了交警隊。

去了以后，有警察接待，然后通報案情。因為面包車司機在醫院還沒有醒，司機那邊的情況還不了解，目前只有路上的監控視頻，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暫時還出不了。有幾個表哥去縣醫院看過，司機確實還沒有醒。

又有警察帶我們去殯儀館，去看媽媽。

終于，看到了媽媽，殯儀館整理過的，但還是可以看得出車禍當時的慘烈。

我想我是該暈倒的！

可是我卻還站著，大腦還是清醒的。

終于看到躺在殯儀館的媽媽，觸之冰涼，那么真實。

我試著喊：“媽媽！媽媽！”媽媽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沒有回應。

我真的沒有媽媽了！

妹妹抱著我，哭的撕心裂肺，弟弟站在旁邊，沒有表情，沒有動作，我靜靜的流著淚，身體都麻木了。

哭過一場，離開了殯儀館，警察還在等著。

再回到交警隊，簽了一些字，警察希望我們家屬盡快把遺體從殯儀館拉走，盡快安葬。親戚們說要等責任認定書出來。警察只能說盡快。

再回到家，親戚們開始商量接下來怎么辦。

在交警隊的時候，大卡車司機也在，當著警察的面，答應先出5萬元的安葬費，其他的等責任認定書出來再說。當時就寫了協議書，警察見證下，高叔簽了字，我們姐弟簽了字，卡車司機當場就轉了5萬給高叔。

我是想盡快安葬媽媽的，殯儀館好冷，媽媽一個人在那里，應該也怕冷的吧。媽媽為我，為這個家操勞一輩子，我不想媽媽臨走了，就放在冰柜里凍著。安葬的費用，辦喪事的費用，我都可以出的。

有親戚說我這想法太傻，這個事故不處理好了，遺體不能拉出來。

我只能靜靜的聽著大家在那里商量。

最終，沒有商量出來什么有效的辦法，就是只能等。

下午的時候，大姨二姨還有幾個表哥表姐也趕到了。

大家就在院子里，又聊了起來。當說到我的想法，我又被說了一通，我只能靜靜的聽著。

大姨家霜表姐提出來，這下班途中，是工傷，要去找老板家。大家一合計，是這么個理，商量一陣，飯都沒有吃，聯系上老板，約著就在批發市場見面。飯都沒有吃，大家又出發去找老板。

到了批發市場，老板看到我們有四五十個人，就說要談就好好談，要鬧就報警。最后，我，平表哥，霜表姐，妍表姐和妍姐夫，莎表姐和莎姐夫，我們一起去老板辦公室談，親戚們就在批發市場外等著。

表哥表姐們很有談判技巧，談得老板家都沒有什么反駁的話，最后談到賠償金。我們之前商量的就是先要100萬，看老板家的態度。當我們提出100萬的時候，老板沒有馬上拒絕，但是說這個批發市場是幾個老板一起合作的，還要找大家一起商量才能給回復。最后商量好明天再談，談好好過年，老板家也是答應的。

從批發市場出來，天都快黑了，找了家飯店，把飯吃了。等吃完飯，天也黑了，大舅二舅三舅家陸陸續續回家去了，大姨二姨家在我家住下，其他親戚也走了，等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