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悄無聲息地從灰蒙蒙的天空緩緩飄落。
如同細碎的絨花,輕輕地、均勻地灑滿了整個皇城。
自然,也完整的鋪滿了那座皇宮最深處的看似孤獨而莊嚴的獨立宮殿:
囚鸞閣。
路過緊閉的宮門的幾個剛入宮不久的小宮娥抬頭快速地掃了眼匾額上那據說是宸王殿下親筆寫下的字,互相看看彼此,而后,低下頭,極快地離開了此處。
畢竟,雖據說這兒是整個大夏最為奢華宏偉的宮殿,但,被關在這里面——不,是住在這里的那位聽說脾氣不大好的貴人,是宸王殿下的逆鱗……
雪下的極靜,仿若這一場忽而降下的大雪,就這般悄無聲息的掩蓋住了世間的一切喧囂嘈雜。
湖心的廊橋深遠,遠處的雪景朦朧而夢幻,整個宮殿仿佛一幅淡雅的畫卷。
隨著雪花逐漸逼近,廊橋內的景象也愈發清晰。
忽而,一只雄壯的隼雕突然劃破寂靜的天空,從結冰的湖面上輕盈掠過。
它的羽翼寬廣,展開時猶如一片烏云遮天蔽日,銳利的眼神透露出狩獵者的冷酷與堅決。
雪紛紛揚揚地飄落,宮內的亭臺樓閣的琉璃瓦在雪花的點綴下若隱若現,這一刻,原本因為各種緣由導致有些冷峻的囚鸞閣,終于展現出了幾分同它的主人一般的柔軟。
廊橋深處,一名身著梅染色長袍的男子緩緩朝著廊橋盡頭走來,俊美的臉龐似被寒風雕刻,眉如遠山含翠,眼如深潭藏星,唇紅齒白,倒又顯出幾分陰柔。雪花就那般飛入廊內,悄然落在了男子的發絲上,仿佛不愿錯過這難得的暖意。
忽然間,遠處一聲破風聲響起,一只隼雕振翅高飛,掠過湖邊結了霜的翠竹,劃破了顯得過于寂靜的天空。
它展翅來到男子身邊,輕巧地落在他的臂彎。
男子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輕撫隼雕的羽毛,安撫著它略顯煩躁的情緒。
男子那柔和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仿佛是與這只隼雕有著不解之緣。
這時,男子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緩而抬首,望向長廊的盡頭。
此時,就在盡頭處,一位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正佇立于寒梅之下。
她身姿曼妙,面容絕世,傾國傾城,仿佛從畫中走出的仙子。
女子身著一襲華麗的錦袍,衣襟上繡著精致的鳳凰圖案,熠熠生輝,外披白色狐裘,手中捧著一卷古籍,烏黑的頭發如瀑布般垂落,肌膚如玉,眉眼如畫,周身散發出不凡氣質。
當男子攜隼雕走近,女子輕輕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喜悅。
她輕啟朱唇,聲音宛若天籟,無意間流露出的幾絲歡脫之意,與這冷寂的冬日形成鮮明對比,“扶桑,朱雀是不是又調皮了?”
男子聞言,將隼雕安置在廊柱之上,走到女子身邊,略微做禮,輕聲道:“它只是貪戀主子施舍給它的這半刻自由罷了。”
語落,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趕緊低頭作揖,歉意道:“屬下失言了。”
“無礙。”
女子看了眼面前的男子,轉而望向連綿的白雪,最后,神情復雜的嘆了口氣。
像是感受到了主人此時不太開心,隼雕輕輕拍了兩下翅膀,隨后穩穩地落在了女子的肩頭,那姿態,既高傲又親昵。
見狀,扶桑緊張的捏了下拳頭,朝著隼雕招了招手,“朱雀,莫要胡鬧!”若是傷到了主母,主子非要抓了你燉湯。
但女子非但不在意隼雕的爪子弄臟了肩頭的狐裘,還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隼雕的羽毛,安撫著它的情緒,仿佛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默契。
畢竟,朱雀是她偶然間在林間撿到的,她遇到它時,朱雀還只是一只剛學會飛的雛鳥。
不知不覺間,倒也長這么大了。
“公主殿下,時候不早了。”
抬頭看了看天色,扶桑上前一步,替女子理了理肩上沾了塵灰的狐裘,將隼雕接了過來,“主子就快回來了,若是未能見到您,宮內所有人都要受罰,您……”
未等扶桑將話說完,女子便抬手將其打斷,“我回去就是。”
直說他回來時未能見到我還乖乖的待在寢殿內便會殃及所有人又能怎樣?
這偌大的皇城皆是他為我準備的囚籠,難不成我跑掉的話,他真的不會第一時間收到我離開的消息?
我又怎么會不知道,你們所有人,盡是他安在我身邊監視我的眼線。
行至廊橋盡頭,女子忽然轉身,望了眼身后已顯得有些黯然蕭條的庭院,莫名的感到一絲悵然。
公主殿下……
她從來都不是什么公主,又怎么擔得起殿下一稱?無論是在她生活了十數年的大啟,或是現在的大夏。
她從五歲那年起,就已經意識到了一點,她和大啟的其他皇子皇女不太一樣。
等到七歲那年,她偶然間從一群嚼舌根的老宮女的口中得知,她的親生父親,并非大啟當朝那位荒謬絕倫的皇帝,但很可惜,那個時候,她也已經沒有機會問一問她的美人娘親,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誰了。
而自己當下的境遇……
女子瞥了眼已經被扶桑關進籠子里的隼,失笑搖頭,轉而繼續朝著寢殿的方向走去。
她如今看似就如那被關在籠子里的隼雕一般,可事實上,若她真的想要離開大夏,哪怕是那家伙親自帶人前來,也別想攔住她。
那家伙自己也明白這一點。
或者說,整個囚鸞閣的人,都明白這一點。
她是自愿被那家伙圈禁在這里的。
就像曾經的他一樣。
鸞鳳并非真的飛不出困住他們的囚籠,而是他們早已對那個自以為困得住自己的人心動。
她與他的相識,貌似也是一場意外,也或許,是命運的安排。
她是在偶然間誤闖進他——傳說中的大夏質子的院子,那一年,她剛十七歲。
不巧,他也是十七歲。
故事的開始,是一場以莫須有的名義發起的戰爭,身為大啟戰神的少女為了兩國百姓的安寧,以勝者之姿,使得大夏皇帝簽下義和書。
為了大夏百姓的安危和大夏的江山社稷,少年無奈被大夏作為質子,送到了大啟。
可,質子,又何嘗不是棋子、棄子。
少年被送往大夏后,背井離鄉,日子實在不算好過。
直到有一天,他那偏僻荒涼的小院子里,迎來了一位有些令人意外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