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程溪睡夢之間模糊聽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下意識抬手去格擋。
但隨即想到自己一個人住,便立刻意識回籠。
睜眼入目便是一位中年男子。
程溪打量著著眼前的男子。頭戴軟腳長幞頭,身著深緋金紋圓領缺胯袍,腰佩十三環(huán)蹀躞金玉帶,上系鸞鳥紋鏤空鎏金銀香囊,并系銀魚袋,彩縷鞶囊。腳踏烏皮六合靴。
舉手投足,貴氣逼人。
男子見程溪醒了,卻沒有立即說話。而是試探著問了一句“可能聽懂?”
聽起來像普通話,但又有些怪異。
程溪下意識想回話,但出于對危險的本能感知便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只是楞楞地打量著四周。
男子看見程溪反應便直接甩袖離開。
隨后又有一貴婦人帶著六個侍女入內,坐到程溪床邊說著些什么。
可語速太快程溪根本聽不懂,便只能裝傻充愣,呆呆的看著婦人。
婦人看狀便只得搖搖頭離開。
頃刻間房內便只剩下程溪與兩侍女,兩女分立兩側。床尾女子眼眶微紅,顯然是哭過的。而床頭的女子則是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著程溪。
程溪無奈,只能繼續(xù)扮傻子。畢竟她現(xiàn)在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和真傻子倒也差不多。
隱約間聽見外面有人在爭吵些什么,可惜相隔太遠,又有語言差別。只得隱約聽見父親,湘兒,不可能這幾個詞。
聽聲音像剛出去的婦人與中年男子。
程溪想趴在窗邊仔細聽聽,可惜礙于兩位侍女在側,只得作罷。
又恐露出破綻,便作勢躺下假寐。
此時程溪還不知道,身上蓋的是神錦衾,身下躺的是象牙床,床側攏的是七寶繚綾帳。
但她還是感覺的出來這是一極富貴人家。
可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腦中又無半分記憶。詩書禮儀,琴棋書畫是樣樣不行。
太容易露出破綻了。
最主要的是,為什么自己睡了一覺就變了天了。
她是睡夢間猝死了?那父母怎么辦,尸體會不會沒人發(fā)現(xiàn)啊。
程溪越想越覺得悲涼,正當陷入這種情緒無法自拔之時。
就聽見有人叫她,叫的什么沒聽懂。但是那人見她沒反應,還走上幾步輕輕拍了她手臂一下。
程溪渾身一僵,緊張的情緒立刻代替了悲傷。
緩慢睜眼。
原來是那個眼眶紅紅的侍女,一邊跟她說些什么,一邊用手演示著吃飯的動作。
看她沒反應變又演示了幾次,最后無奈只能過去半抱著將她扶起。
程溪由著二人給自己穿戴鞋襪,又將自己扶到幾前跪坐下。
同一時間屋外又進入六人,一人雙手端著一盆清水,一人托著放置一碟白色棉布巾子和一粒白色丸子的木盤,后四人則都是拿的飯菜。
那個床尾的侍女剛想過來伺候程溪凈手,就見她直接越過前兩名侍女,上手去拿后面托盤里的食物。
幾位女郎齊齊一驚,想退后卻又不敢。
只得望向那個一直暗中觀察程溪的女郎,見其微微搖頭。
便只能站住不動。
而那位床尾的女郎看見程溪如此,則是又紅了眼眶,想伸手握住程溪的手。
給她清洗,誰知程溪根本不給她機會。
直接拿了個雞腿就往嘴里放。
其實這次程溪也猜到了這是要給她洗手,可她實在是不想用那個白色丸子。
以古人為了美白喪心病狂的特性,誰知道那里面有沒有什么重金屬啊。
與其如此不如當個傻子,況且她感覺自己手也不臟,抓的還是骨頭那邊。
便心安理得的吃了起來。
那個哭的眼睛紅紅的侍女便只得讓前兩名侍女退后,讓奉菜的侍女上前。
然后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喂給程溪吃。
一邊喂還一邊說些什么。
好像是病?家主什么的。
讓程溪不得不懷疑自己身體的原身是不是病死了。
可是那個中年男人又是誰?和原身什么關系?
父女?主仆?總不能是兄妹吧。
感覺都不對,卻又感覺都有點像。
程溪剛睜眼的時候那個男人看自己的眼神里有一種自己看不懂的情緒。
像是尊重與鄙夷交織,傲慢與自卑相融而成的東西。
可現(xiàn)在也沒人可以給她解惑,就算解了她也聽不懂啊。
就在這種迷茫的混沌中,程溪裝了三個月的傻子。
且未曾踏出房門一步,這兩位侍女十二個時辰不離身。
程溪心焦如焚,可又無可奈何。
當然,這三個月程溪也非一無所獲。
至少可以簡單聽懂一些詞語了。
也知道了這些天一直悉心照顧她的侍女名喚秋煙。另一名則叫春穗。
就在程溪以為自己要活活耗死在這間屋子里時,終于有了轉機。
晚飯時分,一女子突然闖進來。
進來就跪下,邊哭邊說家主薨了。
程溪起初還以為是那日的中年男子,但仔細想想又不對。
難道這座府里還有大佛?
秋煙立刻起身快速和侍女說些什么,就轉身讓春穗將程溪推入內室更衣。
而她自己則回頭看了一眼程溪后匆匆與侍女一同離開。
春穗給程溪穿上外衣,又簡單梳洗后便立刻帶著她往主臥方向走去。
程溪第一次踏出房門的時候,有一種恍惚感。
她穿越來的那天應該還是夏天,如今卻已是初秋。
秋風配夕陽,倒是有些韻味。
可惜程溪沒心情欣賞,她此時正利用一切時間偷瞄四周建筑。
她住的應該是一個大院子內單獨的四合院,建筑風格簡單大氣,屋頂淺而檐深。
這是典型的唐式建筑,再加上那天男人的穿著打扮。
程溪對自己所處的時代有個簡單的定位。
她這是,穿越回古代了?
走了約半個時辰的時間,終于走到了主院。
此時天色已黑,主院卻人來人往燈火通明。隱約間可以斷斷續(xù)續(xù)的聽見里面的哭鬧聲。
踏進屋內,程溪對于古代剝削階級的認識又深了一層。
曾經(jīng)金碧輝煌這個成語在程溪眼里是土里土氣的代名詞,可如今親眼見到這滿屋子金絲楠木地板的時候。
程溪承認是自己格局小了,還是挺好看的。
隨著不同的角度看,金絲花紋如流沙一般絲滑流淌于地面之上。
兩側屏風隔著,正中一套黃花梨桌椅,墻上掛著一副古樹生花圖。
程溪看著畫發(fā)愣,旁邊的春穗見她又開始發(fā)呆,無奈只能半推著她往里面走。
轉過花鳥屏風,就能看到跪了一地的人。
以及床上躺著的老人,白發(fā)蒼蒼骨瘦如柴。
看著房間裝飾,及院落位置。
這位老人應該就是這府里最大的佛了。
正當程溪苦惱自己哭不出來怎么辦的時候,余光瞥見她旁邊幾個人。
兩個與程溪差不多大的小童,一男一女。
順便一提,程溪從二十多的大好青年變成了不足十歲的稚童。嗚呼哀哉,心甚痛之。
她們三個人的這個小角落與他處明顯不同,因為不僅沒人哭,甚至四處張望偷吃茶點,并且沒人管。
想也知道,這幾個人和自己一樣是“傻子”。
程溪不由心中納悶,這是近親結婚導致的?這概率可不小。
不過也難怪那日沒人懷疑自己,原來是有前車之鑒。
想到此處,程溪不由得更加仔細的盯著那兩個小童。
想看看有沒有穿越前輩,可惜事與愿違,這兩位是貨真價實的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