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怕什么，反正療愈的作用是相互的。”

說話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兒，扎著馬尾，一臉的不以為然。她叫毛毛，是我師父的女兒，今年高三，很用功，經常頭不梳臉不洗腫著眼泡就去上學。我聽師父的意思，似乎她考不考得上大學倒不要緊，反而是將來能不能嫁出去更讓他發愁一點。毛毛對心理治療很感興趣，考大學心儀的專業也是心理學。師父本來想傳她衣缽，可惜毛毛不是病人，不但沒有病，還健康得一踏糊涂。按門規，師父就不能收她當徒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考出去成為別派的弟子。毛毛雖然不是病人，卻是一個很好的藥人，而且就是治愈了我的那個藥人。

“你說什么？”我心中一動，扭頭問她。

“療愈的作用是相互的。不是我說的，牛頓說的。”毛毛頭也沒抬。我瞟了一眼她亂糟糟的書桌，一本物理教材若隱若現。

“牛頓？”我腦中一瞬間閃回了百年心理學史，沒這個人啊。我扶了扶眼鏡，中指悄悄碰了一下鏡框，小艾清脆的聲音立刻在耳機中響起：“牛頓不是搞心理學的，哎呀你還沒想起來？就是那個大物理學家”。“哦……”，我錯愕了一秒鐘，下意識地又扶了一下鏡框。

小艾，嚴格說應該叫“小AI”，是我的人工智能助手。她已經跟我磨合了2年，或者在她看來也許是被我折磨了2年。2年的磨合，小艾已經對我非常熟悉，甚至可以說是心意相通。我把她設置為常駐模式，也就是只要我沒關閉她，她就會以我的眼鏡為她的耳目，以我的耳機為她的口舌，時時刻刻看我所看聽我所聽想我所想。所以我不需要開口，只要輕輕碰一下鏡框，她就會直接說出我心中問題的答案。這本來很好，但2年的折磨似乎已經耗盡了她的耐心，現在居然時不時地就會發點小脾氣，說話的語氣也經常沒大沒小，以至于我認為她正在偏離一個人工智能的本份。這樣下去，我覺得她遲早也會成為一個病人。如果她病了，有誰能做她的藥人呢？

我揮手驅散這些源于職業病的神奇想法，再次轉向毛毛：“牛頓……說過這話？”

“是啊，牛頓第三定律。”話音未落，“啪”，一本書已經飛過來撞在我身上。我急忙伸手接住，是一本高中物理教材。

“牛頓第三定律……說的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遲疑地嘟囔著。

“你怎么死腦筋，療愈不也是一種力嗎？”自始至終，這丫頭都沒抬頭看過我一眼。

必須承認，她身上有某種我完全無法企及的天賦。有些事情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想不清楚。但于她似乎一切都是天經地義信手拈來。

我轉頭看向師父，他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我心頭一陣激動，落閑雨，雖然還是一個病人，但已經可以為我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