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醫生,這事兒你得幫我拿個主意!”雪姨的聲音喜憂參半。
凌霜的治療頻率是一周兩次,和雪姨的交流頻率是兩周一次。由于凌霜尚未度過“危險期”,所以雪姨可以在認為有必要的時候直接撥打我的微信視頻。
“凌凌說想畫他。”雪姨說得有點魂不守舍,視頻中的目光并沒有看向我,而是定定地盯著別處。
“讓我看看。”我壓下緊張與興奮,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
即使像我們這樣的小城,在陌生人之間“自然”地建立關系也并非易事。雖然我也算身經百戰,但每到關系建立的關鍵時刻,我仍然會聲音顫抖心跳加速。
我很喜歡買泡泡瑪特的盲盒,師父對此不以為然,倒是太師父一語中的:“你喜歡的不是泡泡瑪特,而是盲盒。”沒錯。嚴格說來,我喜歡的也不是盲盒,而是拆盲盒。建立病藥關系跟拆盲盒很像。你有一個預期,但究竟會出來什么結果卻并不確定。而撥動你心弦的,正是這種“有可能+不確定”。
用藥方案中,在關系初始化的“地點”那一欄,小艾填寫的是“天雨流芳,龍街店”。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我完全想不出小艾為什么會認為那里能讓凌霜和閑雨發生偶遇。
“天雨流芳”是一個連鎖咖啡廳,名字取自納西語,意思是“去讀書吧”。所以雖然是咖啡廳,但目標客戶卻是中學生,幫助他們在一個合適的環境中讀書自習。和教室或者圖書館不同的是,咖啡廳并不禁止交談(否則就不能稱為咖啡廳了吧)。所以跟其它的咖啡廳一樣,天雨流芳也常常充斥著一種溫柔的喧囂。有意思的是,這并沒有妨礙學生們的學習。很多學生喜歡來這里,正是享受這種陌生的熱鬧。因為陌生,所以有了“心遠地自偏”的安寧;而每人桌上那杯香氣四溢的咖啡,又讓這份陌生莫名地有了溫度,再加上一陣一陣若有若無的嘈雜,仿佛能跟大腦發生奇妙的共振,讓你既安心,又專心。還有什么比這更適合自習呢?
龍街的天雨流芳,就在郁凌霜學畫的畫室旁邊,她每周都會去。每次雪姨把她送進畫室,自己就來到店里,點上一杯素拿鐵,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凌霜畫完出來,會到這里來找雪姨,兩人吃一點簡餐,然后再靜靜地坐上一會兒。這個時候雪姨要關上電腦停止工作,這是我給她下達的治療指令。后來雪姨跟我說,這個動作對凌霜有沒有幫助她不知道,倒是對她自己有很大的幫助。毛毛說的對,療愈的作用是相互的。
一開始我實在想不出,落閑雨為什么也會去那里。按他的病情,出現在這種場合的概率比小行星撞地球還要小。我問過小艾,結果這家伙沒好氣地甩過來一句:“你別管!”唉,難道人工智能也有“青春期”?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為什么落閑雨會去那里,而且由此對小艾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果你面對的是一個天才,那即使她有青春期綜合癥,你也會忍耐得心甘情愿一點吧。
落閑雨去天雨流芳,居然是我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