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合歡宗的地盤,路過酒樓,不少店員開始拉客人。唐榆桉實在是難以應(yīng)對如此場面。
銀哨的清響剛落下,街角便炸開一團粉霧。容譚踩著繡金鞋尖從霧中踏出,腰間纏魂綾無風自動。她紅唇微張剛要說話,卻在看到唐榆桉身旁之人時,白眼翻上了天。
她微微一愣:“小祖宗,你怎么跑到合歡宗來了?”
別人不知道合歡宗沒什么,他陸沉洲作為一劍宗老祖,對各種門派的地理位置相當熟悉。唐榆桉到合歡宗,他卻并未阻止,可見他那些小心思。
“某些人裝得道貌岸然,倒會帶你來這種……”
“是我自己誤入!”
唐榆桉急急打斷。
遠處合歡宗弟子正將客人往樓里拖,紗衣翻飛間露出大片雪膚。有個男修甚至被三四個女修同時纏住腰帶,笑得像掉進蜜罐的熊。
容譚的纏魂綾突然暴漲,將兩個試圖靠近的合歡宗弟子抽得踉蹌后退。
“誤入?”她指尖點向陸沉洲,“這老古板會認不出合歡宗的地盤?會不知道這里的香粉摻了什么?”
唐榆桉訕訕一笑。
“容師姐,我想我們倆肯定有什么話要單獨聊聊,要不我們先聊一會?”
她沖容譚眨了眨眼,對著陸沉洲鞠躬行禮,便離開了現(xiàn)場。
陸沉洲獨自一人站在一旁,負手而立。他低頭看著手上的劃痕,發(fā)起了呆。
唐榆桉拽著容譚的袖子,七拐八繞地躲到一座玲瓏假山后。石縫里滲出的泉水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恰好掩去了兩人的低語。
“神神秘秘的……”容譚指尖一彈,幾縷粉色煙霞纏繞成隔音結(jié)界,“現(xiàn)在能說了?那老古板對你做什么了?”
唐榆桉絞著衣角:“容師姐,我的記憶僅停留在和他相處一個月,可今天他的行為讓我覺得,我和他之前的關(guān)系不簡單。”
“啪!”
容譚一掌拍在假山上,震落幾顆碎石:“好他個陸沉洲!”
她咬牙切齒地湊近,“你可知幾年前——”
話到嘴邊突然剎住。容譚盯著唐榆桉茫然的雙眼,硬生生轉(zhuǎn)了口風:“總之他肯定暗戀你!”她掰著手指細數(shù),“收你為徒,什么功法都教給你,帶你逛合歡宗……”
“可是師姐,我失憶了,沒有任何理由和他相處得如當初那般。”
“你放心吧,他等得起。等你修為達到化神期,你自然而然就恢復(fù)記憶了。”容譚胸有成竹。
她怎么會知道這些?該不會又是她哥派過來的吧?唐榆桉半信半疑。
“哎?你自己之前跟我說的,這是你的計劃。姐姐我全力幫你,這也是上級的命令。”
唐榆桉瞇起眼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師姐,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月光透過假山孔洞,在容譚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哎呀~”容譚突然掩唇嬌笑,腰間纏魂綾像活物般扭動,“小祖宗可算開竅了。”她掰著涂滿丹蔻的手指細數(shù),“你哥每月給五十塊上品靈石讓我盯著你修煉,章鐘合那老東西出一百塊買你的行蹤……”
“那第三個呢?”唐榆桉突然打斷。
容譚的綾緞倏地纏住她手腕,將兩人拉得極近:“當然是我偉大的合歡宗宗主呀~”她貼著唐榆桉耳畔呵氣如蘭,“他可是把本命劍穗都給我了,就是為了讓我推銷我們合歡宗的蜜餞。”
容譚飛快塞來塊玉簡:“你哥讓我?guī)У摹堆皲洝罚 庇滞龖牙锇戳税牵昂蠚g宗特制蜜餞,為了提銷量……”最后鬼鬼祟祟摸出個漆黑鈴鐺,“這是章鐘合給的噬魂鈴,你隨便處理……”
三道傳訊符同時在她袖中燃燒起來。容譚手忙腳亂地掐滅火焰,沖唐榆桉眨眨眼:“看吧,三倍工錢不好賺呢~”
唐榆桉:……
她是有多缺錢啊……
“哎!姐姐我不缺錢,純貪。”
唐榆桉嘴角抽了抽,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她盯著容譚那張理直氣壯的臉,對方甚至還驕傲地挺了挺胸脯,腰間的纏魂綾跟著晃了晃,活像只炫耀羽毛的孔雀。
“你……”唐榆桉扶額,“就不怕他們發(fā)現(xiàn)你三頭吃?”
容譚“噗嗤”一笑,指尖輕點唐榆桉的鼻尖:“小傻子,這叫‘信息差套利’。”
她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三塊截然不同的傳訊玉簡,“你哥知道我不會害你,章鐘合當我是他埋的棋子,他之前都沒跟我說幾句話,竟然以為我會對付陸沉洲,至于合歡宗宗主嘛……”
她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他劍穗都給我了,太信任我了。”她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
唐榆桉:“……”
“我們可是好閨閨啊!你說好的,下回見到我,給我物色好男人、好女人的,結(jié)果你忘了。”
“啊?我是這種人嗎?”唐榆桉打死都不愿承認。
“失憶是吧?”
容譚一抖纏魂綾,綾緞在空中展開成水幕,映出當年景象:少女唐榆桉蹲在坊市茶樓頂,正對下面路過的陸沉洲指指點點:“就那個!白衣佩劍的!三個月內(nèi)我必親手教他練劍!”
“轟!”
水幕突然炸成霧氣。唐榆桉耳尖紅得滴血。她可真混賬啊,招惹人還失憶了,完全沒負責。
“現(xiàn)在啞巴了?”容譚戳了好幾下她的心口,“當初是誰天天拉著我研究‘偶遇三十六計’?是誰偷摘藥園的清心蓮給他泡茶?”越說越氣,竟從儲物鐲倒出一堆物件——寫滿計劃的小本本、用來偷窺的千里鏡、甚至還有件繡歪了鴛鴦的劍穗……
唐榆桉一把捂住那些“罪證”。
容譚叉著腰道:“最好笑的是,你連自己下的套都忘了。”
“你對他……是不是動過心?現(xiàn)在趕快別動心了,十個暗戀師尊的徒弟有九個是病嬌,我怕你把持不住。你看看他那副模樣,到時候把你關(guān)起來都逃不掉。”
遠處陸沉洲打了個噴嚏。不用猜,容譚一定跟唐榆桉講他的壞話了。他寬宏大度,無所謂。
不知過了多久,唐榆桉獨自一人回來了,就看到陸沉洲倚在古桃樹下,斑駁的樹影搖曳。一瓣桃花正巧落在他微蹙的眉間,又被微風輕輕拂去。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為他蒼白的膚色鍍上一層暖色。
唐榆桉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好看嗎?”那人薄唇微啟。
“好看啊,不愧是我?guī)熥穑 ?/p>
唐榆桉連忙回答。
師尊?陸沉洲寧愿他們不是以師徒關(guān)系在一起相處,可這已經(jīng)是最優(yōu)解了。
“腿麻了,拉我一把。”陸沉洲伸出手臂,眼神慵懶地看著唐榆桉。
語氣稀松平常,卻讓唐榆桉心頭一跳。她遲疑著伸手,指尖剛觸及他冰涼的衣袖,就被反手握住。陸沉洲的掌心有常年練劍留下的薄繭,摩挲間帶起細微的戰(zhàn)栗。那雙向來清冷的眸子此刻含著笑,像是雪后初晴的湖面,映著滿天霞光。
“再看,天都要黑了。”
“啊……”
唐榆桉不好意思地撓頭,反應(yīng)極快,一把拽起陸沉洲。她很確信,剛剛陸沉洲就是在拿那張臉誘惑她。
“你是不是恢復(fù)一些記憶了?”陸沉洲確信,這語氣讓他覺得非常熟悉。
唐榆桉搖了搖頭。還好那些物證全丟給容譚,讓她處理掉了。不然……她從袖中拿出合歡宗的蜜餞,直接吃了起來。
“等等!”
陸沉洲剛剛只是聞到了合歡宗秘藥的香氣,一直在想著從哪來的,沒想到已經(jīng)到唐榆桉嘴里了。
晚了。
唐榆桉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沸騰,五臟六腑像是被無形的手揉捏重塑。她痛苦地弓起身子,喉嚨里發(fā)出不似人聲的低吼。
“別亂動!”
陸沉洲一把按住她劇烈顫抖的肩膀,手指迅速在她周身幾處大穴點下,試圖用靈力壓制她體內(nèi)的異變。
然而為時已晚。
唐榆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指扭曲變形,指甲伸長變硬成為利爪。她驚恐地想要尖叫,發(fā)出的卻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衣物在膨脹的身體上撕裂成碎片,雪白的毛發(fā)從皮膚下瘋長出來,轉(zhuǎn)眼間覆蓋全身。
“完了……”
唐榆桉暗覺不妙。這里是合歡宗的地盤,絕對不可能容她存在。到時候還會連累陸沉洲。
合歡宗的蜜餞對她的情緒不起任何作用,但是會激發(fā)她的妖形態(tài),可是真的疼。唐榆桉明白這件事,馬上緩好情緒。
“你騎我背上,給我指路,我要去妖界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