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釀在夜光杯中泛著瑩藍微光,酒是上好的酒。雪蓮釀入喉冰涼,不算烈酒。
可有的人不勝酒力,一杯下肚,臉已經通紅。
“哥……我現在真的好幸福……”
唐榆桉嘿嘿一笑,早已陷入醉酒狀態,卻留下三個男人沉默。
她那些天到底經歷了什么?她歷練的地方沒有親人嗎?
“二當家當年救我于危難之際。若無二當家,我沈墨就沒有今日。”沈墨臉色微沉。如此善良的人,卻經歷那些不公,讓他心疼又無奈。
唐桓彬琥珀色的眸子在宮燈下流轉著溫暖的光澤。
“阿榆,你十三歲那年,爹娘飛升成功,我們倆聯手,有了今日在妖界的地位。妖界榜二的美男是龍族少主,只可惜我登上這個位置,也沒見到他們龍族一家。”
“你小時候還揪過人家尾巴鱗。”
見妹妹瞪圓眼睛,他促狹地補充:“結果發現是裝飾用的玉墜,哭得爹娘連夜去東海撈真龍鱗哄你。”
當年他們白虎家族和青龍家族關系相當好,爹娘甚至想讓兩家結成親家,唐榆桉第一個不同意。
她說交友可以,結婚不行。
現如今不見龍族身影,不知是隱居了還是在密謀大事。唐桓彬也并未可知。
唐榆桉一聽,她還有爹娘,完全就不在意龍族的事了。
“哥哥,我們爹娘人很好吧?”
唐桓彬驕傲地挺直腰板:“那是自然,把我們養的很好啊!你再看看我們倆這身材這臉蛋,遺傳咱爹娘的;咱們的修為,打娘胎里出來就是金丹起步,上不封頂,下有保底。”
他們白虎家族可是妖修世家啊。
唐榆桉醉眼朦朧間瞥見陸沉洲沉默的側臉,月光在那道輪廓鍍上寂寥的銀邊。不知怎的,心口突然揪疼了一下。
陸沉洲沉默地再次倒了一杯酒。
原來在一出生就定好了。唐榆桉一直都很幸福,她的性格很好,三觀正,處變不驚……而他,摸爬滾打也只能到她的起點。他有什么呢?他配不上唐榆桉。
“陸沉洲……”她突然伸手按住他的酒杯,發間的虎紋緞帶滑落到他手背上,“不許喝了……”帶著醉意的嗓音軟綿綿的,“你……你的傷……”
沈剛剛要起身卻被唐桓彬一個眼神制止。三人眼睜睜看著少女搶過酒杯一飲而盡,冰藍酒液順著她唇角滑落。
“沈墨,你找小薇,把阿榆帶走。”
唐榆桉跌跌撞撞地被帶下去了。
“陸神仙,你要不要回一劍宗啊?留宿一晚應該無事吧。”唐桓彬調侃。走出門,沈墨已在門口等候。
“你倆住一起。”
“啊?”沈墨皺眉,先是指了指陸沉洲,又指向自己,“我和他?”
陸沉洲垂眸輕笑。
二人穿過回廊,來到月華宮西側一處獨立院落。院墻外種著數十株桃樹,夜風拂過,落英繽紛。
“沒想到你們唐首領還有這等閑情雅致。”
陸沉洲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
沈墨推開籬笆門,隨口道:“妖界向來崇尚自然之道。”他回頭瞥了眼陸沉洲手中的花瓣,突然挑眉:“怎么,你們修仙之人不食人間煙火?”
陸沉洲盯著掌心驟然枯萎的花瓣,神色驟變。他突然想起之前在一劍宗栽種的桃林,后來每次靠近,草木都會凋零……
“陸道友?”
沈墨注意到他神色不對。
陸沉洲瞳孔微縮,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莫非噬心咒從那時就已種下?他下意識握緊拳頭,指節發白。
從何時開始的?
從那日他帶唐榆桉到褚玄天面前……當時一路上,他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唐榆桉問他怎么回事。
他當時只是輕描淡寫地解釋:“劍修金氣太盛,難免克木。”現在想來,這個借口何其可笑。金氣再盛,又怎會讓百年古樹在瞬息間枯死?
當時那只看似無力實則暗藏玄機的手,正正按在他的命門穴上。那一推,不僅將他推倒在地,更將噬心咒悄無聲息地種入他的經脈。
“原來如此……”
陸沉洲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褚玄天所謂的自盡,恐怕連尸體都是偽造的。他竟被這般拙劣的伎倆蒙騙至今!
他怎么就這么蠢,想不到呢?
沈墨見他神色恍惚,忍不住伸手輕晃他的衣袖:“陸道友?”
“抱歉,是我走神了。”陸沉洲勉強回神,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可怕。
沈墨暗自搖頭。三年前他戴著玄鐵面具與陸沉洲一同追剿魔修時,這個劍修是何等風采。那時月黑風高,眾人還在搜尋魔氣蹤跡,陸沉洲的劍卻已出鞘,白衣獵獵間直取西南,一劍斬落魔龍首級。那凌厲的劍意,至今想起都令人戰栗。
“陸道友當年一劍斬褚玄天,可是轟動一時啊。”
沈墨故意提起舊事,目光卻緊鎖陸沉洲的面容:“現在我瞧你的面色,倒看不出是個劍修了。”
陸沉洲依舊是輕輕一笑。月光映在他清冷的眉目間,竟顯出幾分罕見的柔和。他指尖微抬,一簇靈火自掌心燃起,慢條斯理地煮起了茶。
“沈道友打探的消息沒跟上啊。”他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我現在是茶修陸沉洲。”
“茶修?”沈墨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他湊近聞了聞茶香,眼睛一亮,“碧螺春?”
陸沉洲挑眉,將茶盞推到他面前:“沈道友好品味。”
茶湯清透,香氣氤氳。沈墨捧著茶盞,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兩年前那個一劍驚鴻的冷面劍修,如今竟在月下與他品茶論道。
那一夜,因為喝茶睡不著,他們聊了許多。從劍訣心法到妖界秘聞,從人間百態到修行瓶頸……沈墨發現,褪去劍修鋒芒的陸沉洲,言談間竟透著罕見的通透與從容。
“我沈墨有幸能和陸道友說話,”沈墨舉杯,眼中映著跳動的燭火,“覺得意氣相投。”
“榮幸之至。”陸沉洲向他行禮。
一個劍神,老祖級別的,毫無架子,與沈墨平起平坐,沈墨竟覺得難能可貴。他從未對唐榆桉有男女之情。
二當家若是跟此人在一起,他完全贊成。
唐榆桉被小薇帶到了東廂房。因為酒量不行,她早已陷入昏死狀態。
“二當家?”
小薇輕輕搖了搖唐榆桉,搖不醒。她加大力度,發現依舊不醒。
她走出去,合上了門。
迎面走來了唐桓彬。
“她睡了嗎?”他關心地問。
小薇點了點頭。
“那你也去休息吧。”
小薇行了禮,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