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想起來了。
次日,唐桓彬決定為他們踐行。如今的妖界風平浪靜,但是往后可就不好說了。陸沉洲的噬心咒證明那個人還活著,不知道褚玄天會不會再次來妖界。他若再來,他要保證唐榆桉的安全。
唐榆桉無奈地嘆了口氣。她若失憶,大可以快樂地繼續過她的好日子,可是她全想起來了。與計劃斷聯四十多天,這場夢也該醒了。
她是唐榆桉,是妖王的妹妹,是二當家,是那個殺伐果斷的鬼!陸沉洲若是殺不了褚玄天,那她就親手送褚玄天上路。
“哥,保重!”
唐桓彬微微一愣,低下頭,眼神有些復雜。他輕輕摸了摸唐榆桉的頭,心底涌起一陣酸澀。和妹妹沒見過幾面,又要送她出遠門。當初爹娘說照顧好阿榆,他卻讓阿榆吃了那么多苦。
“你哥哥我,是什么水平?你身邊這位清楚。”他輕輕一笑,實則緩住了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些。
唐榆桉思考片刻,湊近唐桓彬的耳朵。
“哥,我都想起來了。褚玄天的事我也清楚了。他活的太舒坦了,我該給他找點‘樂’了。”
唐桓彬微微攥緊拳頭,琥珀色的輪眼微微一怔。他從唐榆桉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情緒。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妹妹回來了。她再也不會如從前般快樂,有好奇心。那雙眼堅定而又理智,早就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阿榆了。
一雙人身影原來越遠,越來越淡,直到徹底消失,唐桓彬才轉過身。
“主上,接下來我們做什么?”沈墨等候唐桓彬發話。
唐桓彬從腰間抽出一柄藍劍,在周圍比劃幾下。他微微歪頭。看著沈墨:
“阿榆說褚玄天活的太舒坦了。我們當然得幫幫阿榆,清理門戶。”
這柄劍還真趁手。唐桓彬拔劍出鞘,劍刃映出他驟然凌厲的眉眼:“藍劍斬賤人,甚好。“指尖在刃上一抹,鮮血瞬間被劍身吞噬。噬血劍興奮地嗡鳴。
“主上,這把劍很好啊!”
妖界和凡界交界處——疆邑,唐桓彬早已增添人馬,加強看護管理。妖界其他地方雖算不上無堅不摧,但小妖們團結一致,可以凝聚無限的力量。疆邑的民眾很多修為低,甚至無修為。當年那幫衣冠禽獸恃強凌弱,不敢進妖界內部鬧事,拿那些手無寸鐵的可憐人開刀。他本想著此事唐榆桉不知曉最好,這樣就不用卷入其中。
他這才發現自己小看了他的妹妹。十四歲那年謊稱去仙界尋覓“佳麗”,去的玄天宗,竟是因為知曉真相。她最好不要知曉白虎靈力的特殊作用,否則便宜了那小子。
陸唐二人已來到一劍宗,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正來回踱步。對于唐榆桉,算是有一陣子未見了。
“陸師叔,唐師妹,你們可算回來了!”
余黎看起來有些著急,聲音還有些發顫。
“余師兄,這是怎么了?”
余黎二話不說,站在二人中間,推著陸沉洲御劍飛行,不忘回頭看唐榆桉:“師妹,你稍等。”
唐榆桉抱著手臂,看著不遠處的香爐燃著香。
那句“稍等”,唐榆桉等到了香燃盡。御劍飛行去一劍宗最遠的地方只需半刻鐘。她撫過腰間那柄劍,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看來陸沉洲遇到些麻煩了。
傳音鐲無法聯系到陸沉洲,傳像鏡如死水一般平靜。余黎也沒有回來。她向他們離開的方向邁步,衣擺輕飄,腰間飄帶隨風輕晃。前方逐漸有些巡視的弟子。
“聽說陸老祖出關了,那幫蒼云派長老來我們宗,看著就是鬧事的節奏。當年陸老祖和他們有過節,打傷了他們的長老。這些年他們一直潛伏,聽說老祖一直閉關,認為他死了。”
“昨日長老們沒有一個能打的,連章長老都被打敗了。他們說一劍宗割地賠靈石才行。”
另一個弟子震驚地聽著八卦:“在內閣當弟子就是爽,連八卦都是最新鮮的。”
“哎!你們聽我說完。我們裴長老讓他們有氣撒在陸老祖身上,還把他們帶到陸老祖的屋宅,結果踹門發現……陸老祖不在家。”
“我的天!陸老祖閉關是假的?”
“他們約定三日為期,否則踏平一劍宗。剛剛你們看到了嗎?余黎帶著一個很年輕的劍修去第二山頭了。
“你是說,陸老祖很年輕?我想去看看他長啥樣!”
“別看他長啥樣了,你再見到他恐怕就是看到他的尸體了。六個元嬰期長老圍剿他,報仇。”
唐榆桉就在他們身后,聽著近日發生的一切,心中一陣惡寒。想到那幫長老陪著笑任由蒼云派的人翻陸沉洲的屋宅,氣得渾身發抖。當年屠殺疆邑無辜民眾的是他們,今日拿陸沉洲出氣的也是他們。
她飛檐走壁,而后蹲在桃樹枝頭,隱匿符在陽光下泛著淡金。
下方空地上,陸沉洲被三道縛仙索捆著,嘴角滲血卻還在笑。那幾位蒼云派長老身上也受了些上,衣服上有明顯的劍痕。
裴鳴一腳踹在陸沉洲的膝窩,討好地看向蒼云派眾人,“諸位盡情出氣,我們一劍宗絕不動手干涉。”
唐榆桉以為是什么厲害的宗派,想不到是熟人局。唐榆桉輕蔑一笑。當年和陸沉洲一同前往普拓圣地,他們對她很不尊重,甚至摸她的手。不過她折斷了那只咸豬手,引來了一場“狗咬人”的戲碼。
“陸沉洲,你看看他們,欺負我!”她撒嬌晃著陸沉洲的手,實則她已經擰斷了三個人的手。
于是幾位“長老”鼻青臉腫地喊著:“祖爺爺,祖奶奶,我們錯了。”
“諸位長老千萬別生氣,我們抓住陸沉洲了,你們沖他來就行。”仲樂陪著笑,令人作嘔。
那幾位長老來勁了,對陸沉洲拳打腳踢。
唐榆桉的拳頭攥的越發緊了。全是欺軟怕硬,乘人之危的小人!
“你能耐不小啊!”蒼云派一胖長老堆著笑臉,用力拍了陸沉洲的臉,“叫祖……”
話未說完,忽聞破空之聲。那長老只覺腕間劇痛,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掌竟齊腕斷落!血還沒濺到地上,第二道劍光已削飛他半邊發髻。
“誰?!”幾人驚呼。
桃樹轟然倒塌。唐榆桉踏著紛揚的花瓣落下,游龍劍尖滴血:“祖爺爺……祖奶奶……”
她用手帕擦干游龍劍刃上的血,把手帕甩在那長老臉上。
“祖奶奶賞你的。”
蒼云派長老們臉色驟變——這女子竟與兩年前那個折斷他們手腕的煞星長得一模一樣!
最胖的那個長老按住手,開始后退:“誤會,我們只是……”
“只是來收尸的。”
唐榆桉劍鋒一轉,六道冰棱瞬間封住他們退路。她歪頭看向陸沉洲:“你說先拆哪根骨頭好?左腿脛骨怎么樣?”
縛仙索突然崩裂。陸沉洲揉著手腕站起,噬心咒的黑紋從領口蔓到下頜:“右腿腓骨吧,打斷接上還能再斷三次。”
“咔嚓——”
最胖的長老膝蓋一軟,直接壓斷了地上的桃樹枝。六張老臉在陽光下泛著死灰,活像一群被雷劈過的鵪鶉。
“廢物!”最瘦的長老突然啐了一口,三角眼里迸出兇光,“陸沉洲早不是當年的劍神了!”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詭異的血色符文,“老子臥薪嘗膽,可是用三十年陽壽換了血煞功!”
其余五人聞言一震,紛紛掏出丹藥往嘴里塞。霎時間,場中血氣翻涌,六個老頭肌肉暴漲,衣袍被撐得嘶啦作響。
“喲,老黃瓜刷綠漆——”她活動一下筋骨,反手將游龍劍插進地面,白玉般的指尖勾了勾,“來,讓姑奶奶看看你們有多硬。”
陸沉洲低笑出聲,霜寒劍在掌心轉出個漂亮的劍花:“二比六?”
“二比六。”唐榆桉舔了舔虎牙,琥珀色的豎瞳縮成一條線,“那三個廢物以后再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