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著血的尖刺上傳來一聲悶哼,黎暄轉頭,便看見掛在尖刺上的少女一臉冷漠地將尖刺從肩膀上拔了出來,看的他莫名感覺自己的心口也一陣的疼。
“你的傷口…”
聽見他的聲音,少女才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的情緒似寒冰如雪,將黎暄直直釘在原地。
少女身著一身異域服飾,頸間巨大的銀項圈襯得她整個人嬌小起來,衣擺下垂的小鈴鐺讓她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她無疑是美的,只是那張精致的臉龐太過于冷情,長發柔順的披在身后,將將及腰,厚重的劉海更是為她增添了幾分陰翳。
少女狹長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緒,那瞳孔黑漆漆的,沒有一絲亮光。
黎暄就那樣看著少女的臉,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太妖了。
如果沒有看見她腰間的那顆收怨珠,黎暄都要以為她是一只怨了。
少女只是堪堪望了他一眼,便轉身離去。
等到黎暄回過神來時,卻只見她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在眼前消失。
……
黎暄難得為自己爭取了一場試煉,卻印證了他沒用的事實。
他本來想找個地方躲到明天就可以等到試煉通過入靈山拜師學藝,結果卻無意間遇上了一只巨大的山中野怪。
那怪物似是已經吃了很多人了,嘴邊還慘留著血跡,張開嘴,粘膩的口水拉著猩紅的血絲,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味。它長得異常高大,黎暄目測那怪物比樹還高,背部堅硬的尖刺黑得發亮。
他被嚇得四處逃竄,驚慌失措間被逼到了角落。就在他面對著怪物的血盆大口,深感絕望之時,這個奇怪的少女突然出現救了他。
少女的手段是難以想象的狠厲,就連那樣高大的怪物在她面前都不是她的對手。
只見她左手從腰間現出一把匕首,借著自己身體的輕盈踩著怪物的身體,一把刺進了怪物的眼球。
霎時,鮮血四濺。
怪物疼的大叫,吼聲震碎了周圍的一切,黎暄躲在一塊堅韌的山壁后,看著本來還在緊拽著匕首的少女被怪物一下子震開。
她的肩膀被怪物身上甩開的尖刺貫穿,直至釘在黎暄躲避的山壁前。
“啊啊啊——”
黎暄嚇得大叫起來,他被眼前這一幕的血腥嚇得腿都軟了,整個人癱在地上,冷汗直冒。
被刺了眼球的怪物疼的在森林里沿路亂撞,倒了許多顆小樹,直至黎暄聽到了嘭的一聲。
龐大的怪物倒下時,黎暄感覺整個山都在震動,大片大片的鳥雀驚起,好似天降異象。
黎暄癱在地上緩了緩心神,直至聽到少女的那聲悶哼,他才回神。
……
黎暄沿著怪物剛剛奔走的痕跡一路走下去,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剛少女也是沿著這條路走的。
還不算來的太遲,他到的時候少女正用匕首一點點將怪物的各個部分切下來。一刀下去,鮮血淋漓。少女的臉頰是那樣的蒼白,夾雜著血液,冰冷的好似那地獄爬上來的魔鬼。
如果是魔鬼,剛剛怎么可能救他?
黎暄撐著樹,僵硬地想著。
濃膩的血腥味蔓延在整個空氣中,他看著少女面不改色的處理著怪物的尸體,他又想吐了。
但現在胃里空空如也,他也只能嘔些酸水上來。
少女倒沒什么表情,她似是見慣了,一邊處理著怪物,一邊抬眼看了他一眼。
少女的眼眸比平常人要黑些,看的人寒氣直冒,在她白皙膚色的對比下,倒不像是個正常人。
黎暄僵硬著身子,沒敢說話也沒敢動,只是瞄到她還在冒血的傷口,心底還是有點兒愧疚。
畢竟這是人家為了救他才受的傷。
他撕下自己的衣角,嘗試著向少女靠近。
“別過來。”
感覺到了他的靠近,少女停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黑沉沉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她的聲音脆生生的,帶著少女特有的輕盈。黎暄一時間都無法剛剛出手狠厲的那個人與這道聲音聯系在一起。
他腳下一頓,停在了原地,嘴里已是慌不擇亂地開口,“別,別誤會,我只是想幫你處理處理傷口!”
說著,他又指了指少女肩上的傷。
少女順著他的手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再看向他時沒有說話,只是眉間的警惕弱了幾分。
黎暄心下一喜,知道她這是同意了。
他一邊幫少女止著血,一邊觀察著她。
實在是奇怪,他之前從沒有見過她。
但見她這一身從未見過的奇怪服飾,應該是外邦人士。
他努力的按耐住自己心里的疑問,在少女肩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好了!”
他滿意的將自己的成品看了又看,這還是他第一次幫別人包扎。
少女也順著他的手看向自己肩上的那個蝴蝶結,一向沒有任何情緒的臉上竟然輕輕地皺了皺眉,讓黎暄難得心頭一哽,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是,不滿意嗎?”
“沒有。”少女收回目光,又恢復成了一貫的面無表情。
只是那目光從肩上又轉回到了黎暄臉上,把黎暄看得一陣尷尬,“怎,怎么了?”
少女深邃的眼中好似帶著一絲好奇但細看之下卻又只剩冰冷。她微微歪著頭,目光緊盯著他身前帶著的那個收怨珠,“你的怨呢?”
許是沒有想到少女會問到這茬兒,黎暄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難道說他是個管不了怨的廢物?被怨丟到了這里?
“走,走了…”黎暄尷尬的搪塞過去。
“還真是第一次見呢!”少女瞇了瞇眼,語氣帶著些許神秘莫測,讓黎暄頓時不知所措起來。
“是個人怨吧!”說到怨,少女難得話多起來,她靠的他有些近了,好奇的打量著看著自己胸前的那個收怨珠,上面是一個人形的標記。
黎暄更加不敢動了,少女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傳來,讓他更加膽戰。
這時,他好像才注意到她身上也帶著一個收怨珠,收怨珠被她理的正正好,下面穿了一個小孔,掛著發出光澤的流蘇。收怨珠上面的標志正熠熠閃著光。
獸怨?
只見那個猙獰的標志上面似乎還有著什么在涌動,一邊膨脹著收縮,仿佛血液在循環回流。
是個很可怕的家伙!
就那一眼,黎暄便確認了。他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他蜷縮在旁邊,對這個陌生的少女他真的又害怕又依賴。
沒有她,他剛剛就死了,可見過她的所作所為,他又無法放下心來。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從耳邊傳來,黎暄下意識地望過去,少女又開始繼續分割那怪物的血肉了。
“黎暄。”是給她的怨吃的嗎?
黎暄無意識地答著,心里卻想著少女分割那些肉的目的。
他頓了頓,空氣中明顯的沉默,他才想起他不問是不是不太禮貌,這才開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漓羅。”不知道為什么,黎暄總感覺漓羅在說自己的名字時語氣里含著一絲笑意,但當他抬眼望向她的臉時卻還是面無表情。
“真,好聽…”
他下意識的夸獎起來,可漓羅聽了卻很是受用,如冰霜般的臉就像是解凍了一絲一般,直言不諱的說著,“我也覺得。”
漓羅的直接倒讓黎暄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他尷尬的訕笑了幾聲,手指搓著衣角,隨便找著話題,“你這,這些是要給怨吃的嗎?”
漓羅抬頭望了眼他,“你的怨不吃東西嗎?”
“吃…”但是不吃這些…
他的怨是家族百年難得一見才能出現的怨。
他很強大,強大到他這個主人都無法管制他。唯一的聯結就只有這個收怨珠。
那個怨生前是個很強大的人,死后怨念積累,幻化成了怨,無人可敵。
家族指望著他重新將家族振興,所以對他是有求必應,就連他這個主人也被要求著要順應怨的心情,不能讓怨有離開家族的想法。
他很羨慕那些主仆關系相處的很好的人怨,可到了他自己這里怎么就…
他越想越心酸,就連今天的試煉他的怨也丟下他跑了,就希望他被山里的野獸吃掉,主仆關系解除,他重獲自由。
太陽漸漸西移,眼前燃起一堆火來,黎暄面前遞了一塊燒的黢黑的肉來。
他看了看漓羅,牽強的抿唇笑了笑,“謝謝。”
“不聽話的怨殺了便是。”漓羅撕下一大塊怪物的肉塞進了嘴里,用力的咀嚼著。
看她吃的那樣香,黎暄也好奇的咬了一口。
剛一入嘴,肉的腥味夾雜著焦的苦味讓黎暄難以下咽,可他剛要吐出來時就接收到了漓羅警告的目光,他咬了咬牙,還是將那肉哏了下去。
但卻還是不敢再下第二口了。
他是真的好奇,漓羅是怎么把那么腥的肉就那樣吃下去的。
……
等到第二天黎暄醒的時候,下意識地看向昨晚上漓羅坐著的地方。
已經沒有人了,只剩下了一堆燒盡的草木灰。就連堆在樹后的一大堆怪物肉也消失的一干二凈。
他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
雖然和漓羅待在一起更有保障一點,但她身上的氣質總想要讓人遠離。
那樣一個奇怪的人,黎暄還是覺得離她遠一點好。
“你在想什么呢?”耳后突然吹來一陣很輕的氣,激的黎暄不自覺的打了一個激怨,他猛地站了起來,卻見漓羅抱著一堆果子站在樹后看著她。
明明有晨光打在她的臉上,那張臉卻仍舊泛著病態的白,好似沒有溫度,看上去更唬人了。
“沒,沒什么。”黎暄尷尬地摸了摸脖子,心虛的很。
畢竟上一秒他還在說人家壞話呢。
“你,你不走嗎?”黎暄話一開口就察覺到不對了,他真的很想要抬手打嘴。
這樣說,她會不會覺得是在變相的趕她走啊?
“去哪兒?”漓羅倒是沒想到那一層的樣子,下意識地問他。
他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感覺自己身后涼颼颼的。一個猙獰的影子由小變大,直至將他和漓羅的身影完全籠罩起來。
面前的漓羅氣勢陡轉,眼神犀利的鎖定在他的身后的那個東西身上。
他心底發涼,脊背被激得一陣冷汗。他甚至都不敢轉頭,只能看著地上籠罩他的那猙獰的影子。
——又是個怪物!
心中的想法才剛剛冒了出來,黎暄就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掌風朝他襲來,下一秒,他整個人飛出十幾米遠,摔到了強硬的山壁上。
五臟六腑一陣陣的疼,他滾到了地上,喉間涌出一攤血來。
他強撐著看見漓羅與那個怪物搏斗。
這個怪物很明顯要比昨天的那個怪物大得多,漓羅與它纏斗的也很是吃力。
怪物的外殼很是堅硬,漓羅猛地一匕首下去,那怪物竟能將其彈飛,堪堪擦過他耳邊。
黎暄也沒力氣再動了,怪物剛剛那一爪子仿佛拍中了他的命脈,他只感覺自己渾身無力,全身上下疼的厲害,生命力漸漸流失。
眼前突然閃過一個黑色的身影,與腦中那張戲謔的臉對上。
要讓那個人得逞了。
他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