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舉止有著祭奠的意味。
開學以來，戚錦弘這個名字學校不提，但已成了各個班級群里的熱聊詞，無處不在。
姜庭不信邪，但不得不好奇。
“周茉，你能跟我說說戚錦弘這個人么？”
“連你也好奇起來啦？”周茉沉默了數秒，“呃，最近有人寫了一本小說，叫什么沉沒的高嶺之花，你可以去看一看。”
“那不是小說么？”姜庭覺得小說多數是虛構，要么半真半假，可信度不高。
“呃，許多人在下面評論，都說真實性蠻高的。哦對，你知道姜楠吧？”
姜庭遲鈍了剎那：“……誰??？”
“一個多領域的阿婆主，這本小說都火到她也來解說了！”
“什么時候火起來的？”姜庭平時沒有看小說的習慣，此刻更是滿臉的網絡信息滯后。
“我不記得了，你看手機的時候難道沒有刷到？你是不是不看小說？”
“對，不怎么刷視頻，也不看小說，不過我最近都在看直播?！?/p>
“直播！有出息了啊！”周茉聽了這話后拍桌，激動的跟什么似的，畢竟平日里姜庭嘴上不是作業就是上課，基本上都是她單方面的輸出，“你都看誰的直播?。俊?/p>
“只看一個，叫金色狗頭?！?/p>
“噢！他呀，唱見區新晉up主！開播三個月粉絲數量就已經快十萬了呢，更搞笑的是，每唱幾首抒情歌，就用一首搖滾獎勵自己。”
“我主要比較喜歡他的聲音?！?/p>
“他的年紀跟我們差不多，說不定就在我們身邊喲！”
周茉下意識掃視四周，目光留在窗外。
沈嘉實他們不知在走廊上忙活著什么，一手試卷，一手拖鞋……
“大概是之前跑步的時候被我搞丟了，我特意去垃圾場找回來的?！?/p>
一只綠色拖鞋赫然躺在卷子邊上，在此之前，經歷波折，徐秉壹特意將其洗凈帶來學校，可依舊傳來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離譜啊?！鄙蚣螌崜u了搖頭，肉眼可見的有些嫌棄。
“我做出了這么巨大的犧牲，你還不快謝謝我？”
“行了，找一塊沙地實驗一下吧?！本碜由系挠∽邮悄嗤令伾?，帶些細小磨砂顆粒，沈嘉實猜來猜去，想到了學校的沙坑。
大課間只有十幾分鐘，兩人快馬加鞭趕到操場。
徐秉壹這個運動狂蹲在沙坑邊沒幾秒，興沖沖地來了幾回三級跳，然后才問起正題：“接下來怎么做？”
“穿上它，然后踩上去?！?/p>
“這么麻煩，直接拿手一拍不就得了？”
“不行，手和腳的力度不能比，發力點還有輕重都決定印子的完整度?！鄙蚣螌嵳f著，付以重任一般地注視著徐秉壹，沒有行動。
“合著臟活累活都交給我做了？我有什么好處？”徐秉壹臉色一變，一副生無可戀樣。
“下回你有麻煩我肯定幫?！?/p>
“那行吧。”
飯點的食堂擁擠排不上隊，男寢的走廊彌漫著泡面的香氣，男生們說笑打鬧，動靜也不小，尤其走廊盡頭的那間。
沈嘉實敲了兩下后推門而入，嗷聲撲面而來。
他往地上瞧去，徐秉壹狂揉著腦袋，手中的啞鈴滾到一邊，差點誤傷了人。
“你干嘛來了？”
“來看看你?！鄙蚣螌崝[出笑眼，目光投向最里的一張下鋪。
八人間的寢室，搶手的一張床位就這樣空著，床角放著大大小小的雜物。
“你會有這么好心？！”徐秉壹受寵若驚，瞄了一眼沈嘉實手里拎著的袋子，擋住視線接著問，“有話直說！到底干嘛來了？”
沈嘉實回神提起袋子，塞到他的胸脯上，依舊心不在焉的：“你媽讓我給你送豬蹄。”
“哇！沈嘉實！你說臟話！”徐秉壹勾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沈嘉實沒工夫搭理他：“你理解能力很有問題。”
徐秉壹憨笑，掏出豬蹄來啃。
唯一空出的二號床掛著衣服，放著幾桶泡面和各種零食，已然被納入共享空間。
“為什么這里還有這么多東西？”
“都是些雜七雜八的，之前的被子啊什么的，很久沒來拿就都被宿管收走嘍?！?/p>
“那也不是全都收走了?！睂Υ驳哪猩彀杨^浸泡面桶里，吸溜聲忽然一停，“柜子里放了好多草稿紙還有筆記，我們覺得扔掉怪可惜，就提前理出來了?！?/p>
另一個男生說：“行了吧，那筆記看了也不懂，成績也沒見有什么提高?！?/p>
“啪嗒！”一桶紅燒牛肉面灑了一地。
“唉喲我去！”
徐秉壹奮力啃著豬蹄，轉身看熱鬧的瞬間順勢朝地面瞧去，一直以來，他居然都沒有注意過室友腳上的綠色拖鞋，直到今天才剛好發現。
“你的拖鞋哪來的？”他咬著豬蹄，即使嘴里含糊不清，“窮兇極惡”的表情也迫使室友主動交代。
“噢，這小子把拖鞋搞丟了，隨便穿別人的拖鞋都習慣透了?！?/p>
“其實我早就盯上這雙拖鞋了，你知道這雙拖鞋在各種營銷下多少價位嘛？五九九??！”
“記得有一天晚上雨下很大，戚錦弘穿拖鞋跑出去，也沒有摔倒，那時我們就覺得質量真心不錯?！?/p>
“大晚上跑出去？”沈嘉實問。
“對啊，大概是做題的時候遇到阻礙了吧，他才會想出去轉轉?！?/p>
＊
下一個課間，沈嘉實拿著一張空白卷子去了辦公室。
“這么對比看來，兩樣東西上的鞋印確實一致。”
“他干嘛要這么做呢？那對他來說并不是一場特別有難度的考試啊。”李文瑾長嘆口氣，只有惋惜，戚錦弘是年級模范生，也是老師們心中的一塊璞玉，即使想要批評，也沒了機會。
沈嘉實默然，他與戚錦弘近十年未見，也就一年前才重新相遇，自此竟再無又一個十年。
十年，足以改變一個人，或許他已經不了解戚錦弘了。
“對了，上次你說要調監控抓偷外賣的人，怎么樣啦？”
“噢，監控記錄太多，一時沒看過來?！?/p>
沈嘉實緩了緩，突然憶起上周五放學，他在保安室……
“叔，幫我調近一周的吧?！?/p>
沈嘉實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看得眼花，身旁的兩個大叔自顧自聊著天。
“唉，學校的監控壞了幾個，還有好幾處死角，指定有不少人偷溜進來過?！?/p>
“肯定有！就實驗樓旁邊那面矮墻，最近三番五次的有一小子翻進來，長得兇巴巴的，揣著個籃球，我好心教育他重新做人，還沖我翻白眼。”
“現在的孩子……”說罷，其中一個保安搖頭嘆氣。
不一會兒有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校門口，帶著一張楚楚可憐的臉，一身稚嫩的裝扮，還有甜美的嗓音和微笑。
“保安大叔，我明年中考，想提前進學校參觀一下！”
“好，進吧?！北０惨稽c頭，讓了路。
沈嘉實微微側頭，覺得聲音分外熟悉，起身的瞬間與玻璃窗外的人對視上。
姜楠，她來干嘛？
“小伙子，你們認識??？”
沈嘉實跨出保安室，嘴角揚起來：“哦對，她是我表妹，這不明年中考，來這兒也不跟我說一下?！?/p>
保安看著兩張人畜無害的臉龐，擺了擺手，意思是進出隨意。
禮拜五下午的校園墜入寂靜，姜楠走在前頭，在一顆松樹前停下開始擺拍。
“哎呀，眼前的校園真是輕松愜意又充滿朝氣活力，來了這么多回，和你面對面聊聊天可真是不容易?！苯沧欤捓飵е嵛?。
一年前她回到這座城市，多少是有些不甘的，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學習上，更對身邊的人和事毫無興趣。
直到打聽到沈嘉實的去處，突然就不覺得無聊了。
沈嘉實淡然，開門見山地說道：“想要面對面聊天很簡單，就怕你只是來這里找素材的?！?/p>
“看來你依舊了解我。對，沒有素材，我哪里來的靈感？怎么給我的粉絲創造驚喜？大家喜歡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只可惜，一個學校，都挖不出來什么八卦?！?/p>
“那你有找到素材么？”沈嘉實順著問下去。
“沒找到。但是可以創造啊，你沒看我最新的動態？”姜楠眼睛不離手機，她微微聳肩，向沈嘉實展示手機頁面。
“你覺得你是在做好事？”沈嘉實皺起眉頭，姜楠發布的那些內容大有虛構的成分，說白了只是為了流量。
作為一個曾經踏入過娛樂圈的人，姜楠真的太想紅了。
“我只是把他的經歷記錄下來罷了，讓更多人知道，本來以為他過得會比我們都好……”姜楠說著，垂下眸來，“算了，我現在不想提這種事情，帶我逛逛你們這所市重點高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