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祕回房間的路上沒碰到其他人。
鏡子前的女人面無表情，微挑起眼尾涼的扎人，右臉不見任何傷口。
半晌，她才起身進入浴室。
堪堪修補好的拜倫斯號如一片浮萍，于茫茫黑夜中在水面飄搖，時而被浪托起，時而傾斜進風的懷抱。
月亮的最后一抹光被烏云遮去，此方空間都陷入了難以描述的黑暗。
船駛在粘稠的墨里，船上的人也被淹沒在這空洞的幽暗之中。
甲板上，一滴雨水落在沈復蘭臉頰，驅散了她的困倦，沈復蘭抬頭望天，風聲呼嘯。
“快醒醒，下雨了！”
她出聲把睡著的人都叫起來，侍從們開始手忙腳亂收拾東西，船員吆喝著收帆。
雨來的很急，傾盆大雨只在片刻之間，甚至還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眼看快到葬皇島了，這不會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李翼最后一個進入船艙走廊，擰著衣服上的水說。
溫友言站在窗邊，雙目直直望著海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埃洛伊德站在角落，就在他思索著要不要去喊江祕時，游旭突然發問，“誒？玉小姐呢？她不是回房間拿衣服嗎，怎么這么久還沒回來？”
沈復蘭皺眉，作勢要往里面走，“我去找她，別是出事了。”
游旭立馬跟上，“我和你一起。”
埃洛伊德上前兩步擋住她們，“玉小姐身體不舒服在房間休息，特地讓我來替她守著。”
沈復蘭并不信任他，“我去她房間看看，麻煩讓一下。”
埃洛伊德回想了一下江祕和眼前這個女人的關系，乖乖讓出路。
“謝謝。”
沈復蘭帶著游旭來到江祕房間門口，敲了好幾下都沒人應，就在她準備破門的時候，門開了。
江祕強撐著精神，看起來困極了，“蘭姐？有什么事嗎？”
沈復蘭上下看了她一遍，問，“你好像很虛弱？”
江祕身若無骨倚在門框上，“可能是沒休息好吧……”
沈復蘭拿出一個小膠囊遞給她：“這是補充氣血的道具，你吃了應該能好點。”
江祕有氣無力地接過，“謝謝蘭姐。”
沈復蘭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
目送兩人走遠江祕才轉身關門，聽見外面的風聲她打開窗子，看著船周起伏不斷的浪，心知這不會是個良夜。
素白的手探出窗，膠囊被夾在指尖。
船體顛簸，那枚膠囊不小心從指間滑落，消失在黑暗之中。
“呀，掉了呢。”
女人面無波瀾地說出這句略帶遺憾的話，反手關窗，重新躺下陷入昏睡之中，將外界的一切動靜都隔絕。
這場風暴來的太急了，雷聲轟鳴中時不時亮起閃電，黑沉沉的天仿佛就壓在頭頂，雷聲之大幾乎要將穹頂撕開一個口子，海水從天空倒灌而下。
風聲如海妖示威的嘶鳴，令人顫栗。
巨響與一聲雷同時出現，碩大的桅桿斷裂，壓倒船尾的一片舷墻，船猛地顛斜了好一會。
“桅桿！桅桿斷了！”
甲板上零星散落的東西已無人在意，還沒來得及降下的帆布掛在桅桿上被風吹的鼓起，正獵獵作響。
桅桿的重量與風的張力拉扯著船體往一側傾斜。
“快來人跟我一起把帆割掉！風太大了！船會翻的！會翻的！”
船上大副的聲音被風帶遠，他努力向桅桿挪動腳步。
波濤洶涌，船搖晃不止，大副舉步維艱。
李翼望著不斷下沉的船尾，“桅桿太重了，船尾正在下沉，我得把桅桿推下去。”
他從空間拿出一根兩指粗的繩子，一端系在自己腰上，一端遞給溫友言和游旭，“你們抓緊繩子，別讓我掉下去了。”
沈復蘭立即說道：“我們一起。”隨后也拿出繩子給自己系上，另一頭同樣交給了游旭和溫友言。
兩人一起沖進雨幕，風勢太盛時他們就躲避，余勢時又借著風的推動迅速奔跑，不一會就在游旭幾人的注視下來到船尾。
沈復蘭觀察了一下，“先割帆布，不然推不動桅桿。”
“好。”
兩人彎下腰，手持匕首躲在避風處奮力撕扯著帆布。
雖然帆布在桅桿上纏裹的亂七八糟，但在快刀面前一切亂麻都不是問題。
迅速解決完帆布，李翼來到桅桿斷裂處，雙手變成機械臂，放在桅桿上，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發力。
“一，二，三！一，二，三！”
桅桿很重，但架不住李翼的力氣更大，隨著一聲巨物落水的悶響，船尾重新翹起。
這邊的問題剛解決，那邊沒幫上忙的大副出了狀況。
“啊！”
又一個顛簸間，一只木桶不知從何處出現，重重砸在大副身上，帶著他的身體沖出舷墻。
“救命啊！！”
大副死死扒著舷墻外圍，身體懸在海面上，在風中搖搖欲墜。
幾名船員小心翼翼向大副的方向走去，慌亂卻不敢著急。
李翼看著沈復蘭猶豫的神情，勸阻的話還未吐出，沈復蘭就已經先一步說話：“我去幫忙。”
李翼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也跟上去。
兩人一人拽住大副的一只手把人給拉了上來。
“浪來了！大浪！”
站在船艙入口的游旭指著不遠處那一襲遮天蔽日的水幕大喊。
天色太暗了，他們都沒能及時發現浪的到來。
沈復蘭和李翼抬頭望去，大浪已然壓頂，躲是躲不掉了。
現在，他們只能寄希望于腰間的繩子。
沈復蘭：“抱歉。”
如果不是她要來救人，李翼也不至于面對這樣的危險。
她本以為，只是伸手拉一把而已，不會出事的。
李翼：“沒事。”
大副蜷縮著身體在瑟瑟發抖，沈復蘭抓緊身旁的舷墻，閉上眼準備迎接未知的到來。
“得罪了。”
腰間突如其來的溫涼使沈復蘭睜開眼，李翼用左手攬住她的腰，另一只胳膊抓抱著粗壯的柱子。
高大的男人從身側緊緊抱住她，“你只有一只手，抓不住的。”
毫無曖昧旖旎的語氣讓沈復蘭心生感激，下一瞬，黑暗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