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蝕骨寒意
青色的石磚襯著火光映出點點的亮光,卻同時有絲絲的涼意透過足底竄上來,長廊的兩側的桐油盆里不時的有嗶嗶啵啵的聲音,空氣里盡是桐油的煙味,兩人不緊不慢的走著,偃墨看著走在半步前的涵洇,火光映著涵洇側臉,黑色的眸子里是不染陳雜的淡漠,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兩人沒有言語,走了大概十幾丈之后,隱隱有被驚到的樣子,走廊兩側不再是巨大的石壁,而是青石砌造的獸籠,傍山而造的籠里面關著什么兩人在這漆黑的地方并不好辨別,只是能隱約聽到一些淅淅索索的聲音,伴隨著腐尸和腥臭的味道,不至于讓人窒息,卻讓人極度不適。
一路上,深色的青石上滲出點點水珠,順著走廊兩側的引水槽不知流向何處。涵洇不由得拿起帕子掩了掩口鼻,腳步也加快了些,偃墨方始終打量周遭的一切,若遇到危險方便躲藏亦或是后退,只是這段路,似乎比之前見過的所有地牢亦或是囚籠都要顯得怪異,透著施造者的技藝和惡趣味,看似雜亂無章的擺設,火盆的位置,都類似陣法,可卻看上去又包含了別的含義……偃墨一邊走一邊看著獸籠,想看清這些看似沒有氣息的籠子里到底關的是人或是獸,但無奈這尚嚴所里的光線和青石的顏色,只得作罷。倒是涵洇,完全沒有興趣一般的只管往前走,偃墨只得收了收眼神,快步的跟上。
倆人走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便看見了兩扇雕刻著嘲鳳的石門,偃墨推了一把并未推動半分,涵洇便知在這石門上有暗鎖了,仔細端詳了半分,隨即拿出了隨身帶的銀針,在指尖扎了一下,細小的血珠滲出,在嘲鳳的眼珠里涂上新鮮的血液,同時把手掌伸進了嘲鳳的耳朵里,輕輕一轉,門,便打開了。門打開的瞬間,有一股巨大的煙霧騰起,偃墨拉起涵洇急速的躍起,煙霧騰起的地方射出了一簇短箭,偃墨暗叫一聲不好的時候,有一只箭已經射進了偃墨的肩膀,涵洇則抽出了腰間的軟劍打落剩余的短箭,迅速的攙著偃墨靠在石門上。偃墨抽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血汩汩流出的肩膀,“沒事,箭頭沒毒。”涵洇沒有言語,只是就著衣服上的洞,用力一撕,傷口就顯了出來。“確實沒毒,”涵洇嘆了一口氣,“不過箭頭上有倒刺,沒有辦法從后面拔,只能讓箭從肩膀穿透,這樣傷害會小點。”
“那就從前面穿吧,只要沒有傷及骨骼和筋脈,都沒關系。”偃墨忍著疼,并不去看涵洇。
“好,”涵洇扶著偃墨的肩膀借著巧勁揮動掌風,偃墨吭了一聲就看見短箭的頭已經竄出肩膀,吧嗒掉在偃墨腳邊。同時肩膀上的血也多了起來,偃墨正想著撕下長衫包扎時,涵洇已經利落地扯著裙襯的白布撕了一圈。
“小姐,這樣于禮不合。”偃墨一張俊臉看起來像個紅色的染缸一般。
“你的衣衫皆是黑色,均是白布染色之后所得,若粘在身上,傷口多半是會潰膿的,”涵洇頭也不抬,拿出隨身帶的白藥,灑在傷口上,“在這里只能簡單的包扎,出山洞后還得拆開,先將就一下。”涵洇的手指很熱很滑,指尖擦過偃墨的皮膚,偃墨也滿是狐疑,山莊自逐出林嬤嬤之后便只有涵洇和云清兩個女子,雖則對女子沒有太多了解,但修習簡單醫理的時候,也不知道會如此的燙。“小姐,是病了么?”偃墨看著一臉專注的涵洇,不解的問。
“為先生所救的時候我就在火里,險些燒死,之后若遇夢魘或者著急時身體是比常人會熱一些。”涵洇看了呆呆的偃墨,差點笑了出來。“難怪先生讓你護著我。”心思倒是很細膩。
沒有理會偃墨的疑問,涵洇扶起偃墨,繼續往里走,想著先尋著一片隱秘之地讓偃墨歇息一時,若好出去,盡早離開,哪怕日后待其好些再來也可以。偃墨耐著疼,仔細打量周遭,與涵洇想法相似,都是需要先尋一處歇息片刻。
兩人摸索著向前,方才觸動機關,定會驚擾尚嚴所內的人,退回去的路看似并不那么容易,只得向前。索性沒多久,進了一處窄門,宅門內看似是存放刑具的地方,涵洇攙了偃墨在角落坐下,自己則起身到窄門處查看,只是外面仍舊安靜的像是二人來時一般,除卻有偶爾的風,有桐油嗶嗶啵啵的聲響以及怪異的氣味……
“很奇怪,你我觸動了機關,外面卻無人來……”涵洇慢慢的坐在偃墨旁邊。
“的確,一直聽說尚嚴所里異常可怕,尚嚴所的師兄們也被傳的格外暴虐,今日進來,走了這么久,卻未見一人。”偃墨捂著肩膀,眼睛盯著地面,“可若說無人,這里的火卻燃著,方才進來時那些聲音,也是活物。”
“你且先歇息片刻,我去外面找找,若實在無法,原路返回,那門能進,必然能出。”涵洇說著,起身。
“你且當心些。”偃墨抬頭看向涵洇,“本該我來護衛……”
“寬心些,山莊里只我和云清兩個女子,基本都識得,若遇見了,不過也是鬧到先生那邊,多些口舌罷了,也不必似做賊一般。”涵洇笑笑,整了整衣裙,出了窄門。
方才顧著偃墨受傷,涵洇并未細致看機關后面的那段路,這會子一人,身量又輕巧,才仔細端詳了這里的擺設,這里,貌似是一個大殿一般,借著微弱的光,依稀可見墻上似乎畫著一副神女圖,神女腳下是白色的浪花,周遭有幾個身形奇特的護衛。在畫的下方擺著一張頗長的石案,石案上擺著一個精巧的香爐,只是香爐是干凈的,連爐灰也沒有,非常干凈。
涵洇皺著眉,想著自進門后看到的,若說這里是做刑房,貌似不那么陰寒,若說是牢房,卻不見關著的人,看來看去倒更像是一個做儀式的地方,因著光線不佳,墻壁上具體畫了什么并不好分辨,涵洇抬頭又看了兩眼,才嗅著那一股稍顯清新的新鮮空氣,沒有遲疑,抬腳,順著那絲風去的方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