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早晨的風有一點點清涼,雖然已到夏天,但山里的溫度,總是比外面要低上幾度。
一個不大的土丘前,雜草才新長起,時間尚早,周圍空無一人。
達布跪坐在土丘前,將新長的零星小草一根根拔除。
他的奶奶在這里長睡,他有時間就過來,陪著奶奶說會話,也想問問奶奶,以后他該怎么辦?
他的奶奶永遠不會再回答他了。
達布坐了一會,又開始向村口的小路跑去。
自曉惠姐姐走了之后,達布養成了習慣,每天早晨去村口等待,希望再看到曉惠姐姐回來,盡管每天都沒有消息,但達布并不氣餒,他小小的心里努力地渴盼著,那一絲微弱的溫暖。
終于有一天,達布等來了一個好消息。
村口的小賣部老板阿西叔叔,告訴村長說,有一個叫曉惠的女孩子打來電話,讓村長和達布明天中午12點去接電話。
達布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
他的曉惠姐姐,終于來電話了!
達布激動地輾轉了一個晚上,等天亮時分才朦朧地睡著了。
太陽升起了,達布早早地起來,去看過奶奶,也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奶奶。
達布連早飯都沒有吃,一大早著急地奔到村口小賣部,“阿西叔叔,阿西叔叔,有我的電話嗎?”達布腳步還未站穩,就急忙對小賣部老板喊道。
“還早著呢,你這個娃子,來的這么早!”
阿西叔叔還抹著惺忪的睡眼,一邊用左手捂著打著哈欠的嘴巴,看著達布的眼睛有些奇怪。
“沒事,我就在這里等著。”
達布跑得通紅的小臉蛋上是一層薄薄的汗,他用袖子抹了一下,嘿嘿地笑著,有些羞赧。
“那好吧。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時間還早呢!”阿西招呼著達布。
達布的心已經被歡喜填得滿滿的了,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饑餓。
“我不吃了,阿西叔叔,你快去吃飯吧?!?/p>
“那好吧,你就坐那里等吧?!卑⑽髡f著就去忙別的事情。
達布坐在一塊小石頭上,雙手托腮,神情嚴肅而專注,仿佛在等著做一件十分偉大的事情。
大約到了10點鐘左右,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遠遠地駛來一輛破舊的汽車,隨著路途的顛簸,搖搖晃晃地來到小賣部。
“莫不是今天有姐姐給我寄的包裹?”達布整個人都開始興奮起來。
“阿西叔叔,阿西叔叔,有汽車來了,有汽車來了!”達布一邊跑,一邊向屋里的老板大喊。
阿西瞇著眼睛從屋里走出來,來到汽車跟前。
“嗨,老伙計!”他向汽車司機喊道。
“嗨,阿西!有你小賣部的東西,你過來卸一下貨!”
汽車司機和阿西是老朋友了,許多年來,阿西小賣部里的東西都是靠這輛破舊的汽車來運輸,這是唯一一輛連接小村莊與外面世界的汽車,可以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
達布也自告奮勇地過來幫忙。他忙的滿頭大汗,當他卸完最后一件貨物時,汽車司機和阿西打了個招呼,汽車又歪歪扭扭地駛走了,去往下一個不知名的村落。
“阿西叔叔,阿西叔叔,有沒有我的包裹?”達布幫阿西把貨物和包裹歸置好,便迫不及待地問阿西。
“你等一下,我看一下。”阿西也是村里少有的認識一些字的人,當下就幫達布找起來。
翻遍了所有的貨物和包裹,阿西搖搖頭。
達布的眸子里的期待轉為濃濃的失望。不過,過了短短的瞬間,他又堅定地走到屋子外頭,繼續雙手托腮,坐在小石頭上等待。
時間過得真慢,太陽慢慢毒辣起來,達布被曬得滿臉通紅,但依然堅定地等待著。
“達布,快到屋里來,外面太熱了。”阿西有些憐憫地搖搖頭,沖著達布喊。
“不用了,阿西叔叔?!边_布并沒有回轉頭,那瘦弱的背影似乎承載著萬斤的分量。
就在此時,“叮鈴鈴......叮鈴鈴......”
天籟一樣的電話鈴聲響起來。
達布的耳朵奇尖,聽見電話鈴響,幾乎一個箭步就奔到了電話旁邊,一把扯起了話筒,小心翼翼地放在耳邊,過分著急的動作差點把電話線給扯斷,老舊的聽筒,音質有些嗡嗡作響,聲音都不是很清晰了。
“喂,達布,是你嗎?我是曉惠姐姐?!彪娫捘沁厒鱽硪坏琅⒆拥穆曇?。
果然是曉惠姐姐!
“%……#**……。”達布激動的聲音通過老舊的話筒傳出去,但他忘記了他和曉惠姐姐語言不通,因此聲音很大,接連重復了三遍,才意識到姐姐聽不懂他的話。
達布頓時急得滿頭大汗,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這是時,村長來了,達布焦急地把電話遞給村長。
“喂,你好,曉惠,我是村長。”村長接過電話,開始跟曉惠轉述了達布的近況。
曉惠聽到村長的話,眼睛已經開始濕潤,她沒有想到,當時的舉手之勞,居然給達布帶來這么大的影響,以至于讓這孩子每天都期盼著。
村里的地形復雜,郵差很慢,曉惠讓村長告訴達布,她給達布郵寄的包裹應該快到了,因為道路不便,耽擱了很久,讓達布再等等。
達布靜靜地站在有些漏音的電話旁,聽著姐姐那邊模糊的聲音,聽著村長轉述的話,眼睛里的神采越聚越亮。
這通電話打了大概半個小時,曉惠跟村長和達布說了再見,達布也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
曉惠姐姐說,可能到國慶節假期的時候,她會再來看望達布,讓他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讓自己變得強壯起來。
曉惠姐姐還說,讓他努力和村長學說普通話,希望他們下次見面的時候,可以用普通話交流,將來有一天走出大山之后,也能和更多的人用普通話交流,這樣,達布小小的內心世界便會越來越豐富。
曉惠姐姐還說,等達布再長大一些,就要去上學,必須要去上學,通過上學才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不能一輩子窩在大山里。
曉惠姐姐叮囑了達布很多,達布小小的內心充滿了勇氣,他還是有希望可以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他也期待著有一天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可以去讀書,那將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
村長和阿西叔叔看著達布的樣子,都長長嘆息了一聲,山里的孩子想要走出去,哪里有那么容易!可是又不忍打擊傷了這個孤零零的孩子的心。
他們兩個簡單交談了幾句,無論如何,盡力而為吧。
達布歡天喜地地跟著村長回家去了。
天氣越來越熱了。
達布的心,像這太陽一樣光亮,早出和晚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