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裝模作樣的說要整理資料，俞千千理所當然的拉了小溪下去吃飯。

其實公司里的制度不是很嚴苛，老板一直都主張彈性工作時間，但是目前看，這個所謂的彈性時間沒什么準頭，大家還是按時上下班。挨個在門口指紋打卡之后才走。

平常公司里技術部和銷售部各自為政，人員都鮮少見面，倒是在等電梯的時候大家都碰到了一起。站在電梯間，能聽到技術部那邊有人叫某某人給他帶飯，以及其他之類之類的聲音。雖然還不到12點，但是電梯仍然比較慢，大家一邊等電梯一邊聊一些有的沒的，突然就有一個男人發現了俞千千：“這個……這是咱們公司的新人么？”

這一層有兩個公司，但是另一個公司是醫療設備的銷售，人員基本全外勤，所以等電梯這么轟轟烈烈的活動，通常只有這一家公司參與。聽到有人提到我，技術部那邊的組長宋江先一步開口解釋：“咱們公司新的人力資源主管。”

這一句話，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等電梯的人群瞬間安靜了，片刻之后又開始了東拉西扯的閑聊。

“HR主管，我的天……這官忒大，以后可不能得罪，哈哈哈。”

其他人也附和著：“怎么稱呼啊，現在都這么年輕就可以當主管了么，羨慕羨慕。”

昨天俞千千入職的時候，是和兩邊組長打過招呼的，也和銷售部這邊都認識了一下，但是沒有和技術部全體打招呼。因為技術部平常工作起來都是埋頭苦干，或者分組討論，老板也知道他們努力，所以就沒知會。俞千千記得當時老板還說了一句，技術部那邊有任何問題，先和宋江組長溝通。俞千千聽著這意思，是不讓她插手技術部內部的事情。所以現在技術部那邊的幾十人不認識她，也是情理之中，于是就陪著笑一起聊了幾句。

下了樓之后，大家分散行動，各自覓食。俞千千對這附近不熟，小溪建議去東邊一個小店吃，但是宋江跟著一起下來的，宋江說往東多走幾步有一個店還不錯，尤其是魚不錯，今天俞主管入職，老板不在，我請客就當是簡單歡迎一下。

小溪有點猶豫，但是俞千千一口答應下來。有人請客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你請我，明天我請你，算下來誰也少花不了錢。但是宋江能主動開口，就是大事。宋江再閉塞，也是個組長呢，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新單位里，俞千千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

隔間里幾個人坐定，各自拿著手機看菜單。俞千千正在想著怎么挑起一個話題，反而是宋江先開了口：“俞主管，我也不繞彎子，你是老板安排的人么？”

這個話題有點辣啊，嚇得旁邊的小溪都想要逃跑。俞千千倒是不慌不忙，自顧自地說：“我加了三個海鮮粥，不知道好不好吃。”然后才放下手機：“宋組長，你比我大不少呢，別叫我俞主管，叫我俞千就可以。”

宋江撇了撇嘴，沒說話。

“關于你的問題，我可以給一個明確的答案——不是！我不是老板安排的人，我畢業時間確實不長，但是之前在大廠工作成績不錯，是不習慣南方的氣候，才托人重新找了工作。介紹人和我說，這邊老板待人不苛刻。”俞千千給幾個人倒上茶，氣定神閑，“在這個公司里，我誰的人都不是，所以宋組長不用戒備。昨天老板已經和我說過，技術部有問題，都要和你溝通，所以以后技術部的人員出入，還是要你來決定。”

宋江聽了很是滿意，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頭表示收到。“你是招聘過來的，那就是說，你還有試用期？”

“是啊，有試用期，一個月。”這已經算是市場上比較短的試用期，俞千千對此毫無異議，這一個月只給底薪，沒有保險。

不過這個話在宋江聽起來，就好像是一切都還沒準，俞千千能不能留下都是問題。昨天老板帶著這個姑娘過來和他打招呼的時候，他還以為這是老板的什么親信子侄，今天看來，非但不是親信，還是一個沒準留不留得下的游神。不管怎么說，俞千千這個爽快的性格還是討喜的，所以宋江作為一個前輩，理所當然地說幾句鼓勵的話。

看到宋江這個樣子，俞千千就知道估計這頓飯也就只是吃飯而已了，但是既然都坐在這里了，斷然沒有空手回去的道理，怎么也得套點消息才行。

“宋組長，江南姐是后勤主管么？”

這話讓宋江聽著一愣：“她……老板沒和你說么？”

“沒說，確實沒說。”俞千千換上了一副無辜的表情，“昨天老板讓我和江南姐交接，但是沒說江南姐的職務。”

這話讓宋江感覺有點沒法接，按道理吧，江南就是后勤，但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這個事怎么說合適。“江南吧……崗位和后勤差不多，但是什么都管，人員招聘以前也是她管的，其實考勤也是，財務也要從她那里過一下。雖然崗位不是很清晰，但是職能有點像后勤加副總。”想了又想，給了一個特別的信息，“江南來公司比我們都要早，她和老板吧，應該是有點沾親帶故，但是具體的不知道。”

“沾親帶故？”俞千千有點迷茫，她看向小溪，“是這樣么？”

對于這個問題，其實小溪也茫然。“你們別問我啊，我是真不知道，我來公司沒幾天，滿打滿算也就……半年不到。但是江南確實什么都管，平常就是招聘和考勤，還有后勤，比如保潔啥的，也都是她找的。大點的事，就連采購和財務，江南也是要過問的。前一陣子我記得技術部要換幾個電腦，老板都點頭了，江南又給換了一個牌子。”

俞千千不懂電腦，但是技術部要的電腦，大概需要高配才行。“然后呢，換了牌子不影響用么？”

“影響啊，”宋江接上話茬，“她挑的那個牌子配置看著差不多，但其實不行，送來貨的那天剛好我遇到了，我沒讓她簽收，還吵了一架，送貨的一看勢頭不對也不敢硬叫我們簽收。”

“然后呢？”

“然后？不是很確定，反正我把送貨的轟走了。后來是我去跟老板說的，讓我們自己采購然后回來報賬。至于之前退的那一批貨有沒有合同有沒有違約金，我就不知道了。”這個時候菜陸續上來，宋江開始招呼兩個姑娘吃飯。“其實吧……我挺希望你能留下的，HR的這一堆工作，需要一個專業的人。”

俞千千聽了只是笑笑，沒多說話。今天宋江給的消息其實挺多了，只不過再多，也只是能說的。比如之前送貨的沖突，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比如希望自己能留下，只是因為HR需要專業的人負責而已。果然職場上混的都是老油條，即便是技術部這樣的地方，一樣能養出如此圓滑的人。

吃過飯，宋江匆匆回了公司，剩下兩個女人在大街上溜溜達達。小溪說平常招聘工作都是江南管著，她只是在網上發發消息，維護一下而已，所以中午睡不睡都沒所謂。俞千千覺得很奇怪，怎么都覺得公司里的HR工作狀態不對勁。“你平常在網上只管發招聘信息？那面試全部都是江南負責？”

小溪舔著冰激凌：“對啊。”

“但是你說你來公司才半年，那你過來的時候呢，之前的HR呢？”

“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公司里沒有HR。”

“沒有？”這讓俞千千大吃一驚。昨天入職的時候老板說只有一個HR員工沒有主管，當時她以為是之前的主管離任了，沒想到是這個情況。“那……你來的時候，招聘這些事情就是江南在管？”考勤讓江南管其實挺合理的，考勤歸到后勤的企業不是一個，很多企業都會把考勤扔到后勤，但是招聘也扔到后勤……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很意外。

“我進來的時候，都是江南面試的我。”小溪在旁邊說的漫不經心。

“江南面試？那你當時為什么進來的？”

“為什么……”小溪略略思考了一下，“我記得當時江南說，這個崗位主要就是招聘，招的是專員，所以要做到一切行動聽指揮。我當時不是應屆生，大學畢業之后，遇到幾個不太靠譜的工作，所以當時真的特別需要一個穩定的工作，看到公司很正規，就想著無論如何要進來，不然天天找工作換工作的日子我是真過不下去了。所以她要求一切行動聽指揮，我就當時說沒問題。當時……我是學工商管理的，其實到人力資源這邊也不是特別對口，面試的時候特別擔心會問我這一方面的問題，但是沒有。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時就說崗位主要是做什么的，然后問我以前做什么工作，我說之前做的不是人力資源的工作，是行政文員。她當時問我，如果單位出現加班情況能不能接受，我說可以，我一直覺得就是這個原因讓我留下的。而且……當時他開的那個薪酬比較低，我查了一下，雖然是人力資源的崗位，但是給的薪酬就是文員薪酬。跟我一起面試的還有兩個人，那兩個人都說給的薪資偏低。所以我感覺是不是因為這個，就把我留下來了。”

“薪資低？”俞千千其實不想聊這個，大部分公司都不讓聊收入，因為不同崗位不同薪酬很正常，但是既然小溪提到了，那就順著聊一下。

“嗯，低。給我不到六千，但是保險都有，而且加班雖然偶爾有，但是并不多。大部分時候都能正常上下班，其實也可以了。”

六千確實不高，在這個大城市，光租房就能花掉三千了。當然小溪有可能和別人合租，那樣的話還能省一點。俞千千租了一個單間，是月租的那種，沒有走押一付三的路線，主要是她剛來這個城市，不確定將來會不會需要搬家，所以房租比較貴，一個月就是三千，還只是一個四十平左右的公寓而已。如果房子找的好，長租的話，或許兩千五就可以。但是六千這個價格……說實話的，就是個文員的價格。在這個城市如果想要住的舒服，甚至想要買一個小房子的話，一個月沒有兩萬是斷然不夠的。這樣看來，江南留下小溪，也許看的就是她要求不高吃苦耐勞。

“那你平常的工作就是在網上發招聘的帖子么？”這樣的工資，讓俞千千開始重新審視小溪的崗位。

“對，基本就是這樣，但是其他的事也干啊，總體來說就是雜七雜八，江南讓我干啥我干啥。”

這下俞千千傻眼了，原本以為她來會需要和江南交接幾個權限，沒想到需要交接的還有一個人。小溪這哪里是HR人員啊，這根本就是后勤助理啊。但是……俞千千快速把這一天多時間里發生的事情過了一遍，昨天跟著老板轉公司的時候，她記得老板當時說過，讓小溪以后跟著自己工作……“所以，你現在是應該跟著江南還是應該跟著我？”

小溪咽下最后一口冰激凌：“俞主管，你別逗我，昨天老板不是說了我以后跟著你么？”

俞千千稍稍放了點心：“我就是確定一下，畢竟之前你那個崗位，就好像是江南的助理。”

“呃……你這么說確實有點像，但那我也是頂著人力資源的崗位工作的。”

俞千千點了點頭，她自己也心有余悸，萬一小溪還是江南的人，這將來不光要和江南搶權力還得和江南搶人？那日子還有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