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完全沒料到,我的態度竟然轉變得如此之快,甚至儼然一副隨時準備上崗的架勢。
他沒有立刻回答,臉上的神情還帶著幾分迷茫,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哈嘍?我在這里到底需要干些什么?”
見他遲遲不作聲,我忍不住再次提高嗓音,這才讓他像是終于回過神來。
他的嘴角微微抽動,像是泛起了一絲笑意,卻又隨即正色道:
“破士的職責,最重要的便是鎮守蓄星谷。蓄星谷位于元界的最西邊,一旦失守,便會打破元界的平衡,進而影響人界。然而,這里也是元界最貧瘠敗落之地,幾乎無人問津,更別提生靈愿意棲息。所以,說白了,你也沒什么事要做,只需待在這里即可。”
聽到這里,我心里頓時一陣竊喜,不禁暗自點頭——世上竟然還有如此清閑的差事?待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沒時間壓力,也無瑣事纏身,簡直像是天降長假!
我聳了聳肩,爽快地回了一句:“OK!”還不忘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順勢趁熱打鐵地問道:“看在我這么配合的份上,要不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依舊是那副木訥的表情,眼神卻微微飄遠,像是在回憶著什么。我等了好一會兒,他才終于回過神,盯著我,緩緩開口:
“你叫我祥叔就行了。”
我聽完差點沒一口氣笑噴出來——如此簡單的稱呼,竟然還要想這么久?
說實話,以他的外貌來看,也不過比我年長十歲左右,“祥叔”這個稱呼實在有些違和。如果他還是最初見面時那副沉睡在冰柜中的模樣,我倒是還能順理成章地喊他一聲“祥叔”。
不過,既然已得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還是清了清嗓子,憋住了笑意,大聲地喊了他一句:“祥叔。”
接著,我又不死心打趣地問道:“你的真實姓名真的是陸敖祥?”
他沒有回應,目光又再一次飄向遠方,似乎刻意回避這個問題。
我不再多想,抬頭望向眼前這座宏偉莊嚴的殿宇,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疑問,不禁開口問道:“對了,祥叔,我們的衣食住行、日常起居在這里該如何解決?還有還有,我的手機這里能用嗎?我只想給家里發個短信報個平安!”
祥叔微微一笑,緩緩搖了搖頭,道:“手機在這里無法使用。”
我一聽,立刻反駁道:“如果手機不能用,那你又是怎么給我發短信的?”
祥叔神色不變,語氣平靜地說道:“只要意念足夠強烈,便能直接與人界溝通。例如,我的意念可以以手機短信的形式傳遞到人界。當然,還有許多其他方式,在人界,有人稱之為心靈感應,也有人稱之為托夢……”
他說得煞有介事,語氣一本正經,仿佛這一切理所當然。
聽到這里,我心頭猛然一震,渾身汗毛豎起---難怪……他的手機無論如何都打不通……其實,那根本就是……
祥叔依舊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元界的生靈,包括你我,早已擺脫了肉身的桎梏,不再受饑餓、疲憊、生老病死的束縛。你還記得嗎?我們一路走來,已行了極遠的路,可你卻絲毫不覺疲憊。甚至,你的感官早已悄然變化,只是你尚未察覺。”
他的話,每一句都像驚雷般在我腦海中炸開,讓我瞬間回神——確實如此!
一路行來,我從未有過一絲疲憊,原本還以為是自己體能驚人,如今才明白,這一切早已超越了凡人的界限……
我仿佛在一瞬間豁然開朗,眼前倏地一亮,忍不住驚呼出聲:“難道……我在亭子里看到的那道模模糊糊的鬼影,就是你?!”
“鬼影?”他微微一愣,看向我。
“雖然當時我看不清你的臉,但你的聲音,我絕不會認錯!那根本不是什么鬼影,而是你,只是我當時候看不清而已!”我提高音量,篤定地說道。
祥叔沉默了一瞬,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點頭:“噢,我想起來了……的確,很抱歉,或許是當時嚇到你了。普通人無法直接感知元界生靈,最多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一旦人類的身體觸碰到生靈的靈氣,便會動彈不得,很多所謂的‘撞鬼事件’,其實便是如此。”
他咳嗽了兩聲,繼續道:“當時見你僵在原地,神情驚恐,我便‘解脫’了你的左腕,好讓你能戴上玉扳指,以消除靈氣的侵蝕。人類無法抵御靈氣,自然無法看清生靈。當然,如果什么都不做,只需靜待靈氣逐漸消散,身體便會恢復自如。”
他語氣平靜,可我卻敏銳地察覺到他眼中有些許不自然,像是在極力掩飾著什么。
我怔了一瞬,猛然驚覺道:“我的天啊!你是故意趁我不知情、極度無助又驚恐的時候,讓我戴上這枚象征‘破士’身份的玉扳指?哪是什么幫助我消除靈氣!”
祥叔沉默片刻,最終嘆了口氣,語氣中透著一絲歉意:“……確實,我對你施了計謀,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
說完,他竟然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一個堂堂男子漢,竟也露出了幾分愧色。
說實話,我倒沒有多么憤怒。
或許命運已然如此。若不是被選中,我恐怕永遠也無法踏入這個不被人類知曉的世界。
“剛開始我是挺生氣的,但現在……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我擺擺手,話鋒一轉,“對了,既然我的‘工作’如此輕松,那我可以隨意四處走走看看嗎?”
祥叔或許還帶著些許愧疚,見我竟這般輕易釋然,反而愣了一下,隨即忙不迭地點頭:“這里周圍的一切,已是你的領地,你想去哪兒都可以。”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向洞口外,隨即大幅度地晃了晃手。
看著他的手勢,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好——“破士”這份工作竟然還附帶這樣的特權?實在是太劃算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朝祥叔揮了揮手,隨即大步朝洞口走去。
站在洞口外,我深吸了一口氣,靜靜地環顧四周。
此刻,我心中隱隱浮現一絲不確定---留下來,究竟是對,還是錯?我是否會因為這個決定,再次陷入無法預料的境地?
忽然,我的目光被前方那指尖般狹長的盡頭吸引,我就這樣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這又瘦又窄的懸崖末端,停了下來。
奇怪的是,我竟絲毫不覺得害怕,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歡喜,我幾乎是出于本能地,在這距離百米深淵只剩一步之遙的邊緣,一屁股坐了下來。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干涸黃土,荒涼感如浪撲來,卻透著震撼人心的蒼美。山風獵獵,在耳邊呼嘯而過,裹著一絲孤寂,卻又透出一種遼闊的磅礴,甚至讓我嗅到了一絲自由的氣息。
或許我是個怪人,說實話,這對我而言,簡直是一場感官盛宴!
時間已不再重要,我只是靜靜地坐著,任憑風拂過發梢,望著那片蒼茫的天地,久久未曾移開視線。
也不曉得自己就這樣盤腿坐了到底有多久,忽然覺得自己坐得夠久了,終于舍得拍掉身上的沙塵,緩緩站起身來。
此刻,我正處于蓄星谷的最高峰,而眼下唯一的去路,便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