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踏入蓄殿不久,便看見祥叔如同打了敗仗的士兵,失魂落魄地斜靠在一根柱子旁,神情憔悴,宛若靈魂已被抽離。
這時,高個突然猛地一甩,像扔掉手中一塊令人作嘔的垃圾一般,將鎏金狠狠擲向蓄殿一側的墻壁!
“砰——!”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鎏金整個人撞上墻面,彈飛而下,重重地砸在地上,灰塵四起!
而高個不過是隨手一拋,竟能爆發出如此駭人的力量!
我不禁為那個曾呼風喚雨的鎏金捏了把冷汗。
祥叔被那聲巨響驚得猛地一震,猛然回神,正好目睹了鎏金墜地的那一幕。
他的臉上瞬間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整個人呆住了。
下一秒,他眉頭緊皺,眼神凌厲,渾身肌肉繃緊,竟擺出一副隨時準備與鎏金拼命的架勢!
“祥叔,別怕!我們回來了!”我連忙喊道。
可他像是沒有聽見,依舊一動不動,眼神死死地鎖定著鎏金,仇恨與警覺交織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中。
我快步走到他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喚道:“祥叔,是我,我沒事?!?/p>
他這才緩緩地轉過頭來,眼神直勾勾地望著我——那一瞬間,我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一個人的瞳孔,可以因震驚而劇烈放大。
“是你……衛齊?你還活著!”祥叔猛地抓住我的手,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坦白說,眼前的祥叔,看上去不過比我年長幾歲,但那一刻,他的眼神和情感,像極了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
我有些羞愧地低頭一笑,指了指站在身旁的高個,說道:“是他救了我!”
祥叔這才像剛剛注意到高個的存在,目光驚疑地投向他——可想而知,他之前真的已認定我已死,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他定定地盯著高個,臉上的震驚很快被一絲復雜的神色所取代。
他迅速上下打量著高個,不知是否我的錯覺,我竟察覺他眉頭輕皺,鼻翼微動,像是看到了某種骯臟、不愿觸碰的存在。
高個的反應更為劇烈。
他望向祥叔的瞬間,整張臉都變了顏色,驚恐如電流般穿透他的神經。他幾乎是本能地后退兩步,退到了我身后的洞口邊,低著頭一動不動,姿態謙卑得令人發指,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不,更像是一個身份卑微、不得擅自靠近上位者的存在。
兩人同時異樣的反應,讓我腦中瞬間冒出一連串問號:
他們……難道認識彼此?
為何僅僅對視,就像觸動了埋藏心底的某種禁忌?
“咳咳,你們倆……難道認識?”我試探著,指著他們問。
可兩人皆沉默不語,彼此僵持著,空氣仿佛凝結成了冰,令人窒息的尷尬在殿中悄然蔓延。
無奈之下,我只好轉移話題,指著一旁輕聲說道:
“你們看,鎏金……它好像站起來了?!?/p>
只見那可憐的鎏金正顫顫巍巍地試圖起身,聽我這么一說,竟嚇得立刻又撲倒在地,裝死得比剛才還要徹底!
“剛才是你出手的?”祥叔忽然沉聲問道,語氣冷冽,仿佛換了一個人。
他的眼神如鷹隼凌空,狠狠射向高個,仿佛要從他身上看穿一切。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祥叔說話的瞬間,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壓,那是一種屬于強者、屬于上位者的氣場!
高個默默地點頭,依舊低著頭。
“果然,除了你,不會有誰擁有這等力量?!?/p>
祥叔這話說得意味深長。他的瞳孔中仿佛藏著漩渦般的秘密,深不見底,令人不寒而栗。
我心中猛然一震。
祥叔,到底是誰?
而那個傻傻的高個,也就是眼前的“高大強”,他究竟又是誰?
我曾多次向祥叔探問過他的來歷,但他從不肯說。
終于,我忍不住望向那洞口前的人影,喊了一句: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真的很抱歉,之前是我太無禮,一直叫你‘傻子’,得罪了!我叫白衛齊?!?/p>
“我叫……都拿?!?/p>
他抬頭快速看了我一眼,聲音微弱卻清晰,然后又迅速低下頭,仿佛怕引起什么風波。
沒想到,他竟如此爽快地回答了我——比祥叔爽快得多。
而祥叔雖然早已心中有數,聽到“都拿”二字時,仍是微微一震。
為了緩和這詭異的氣氛,我裝作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舊識,繼續說道:
“祥叔,這位是都拿。”
沒想到都拿一聽這名字,臉上卻浮現出一絲迷?!@然認得眼前這人,卻對“祥叔”這個稱呼感到陌生。
我心里暗自嘆氣:果然,“祥叔”并非真名。
“夠了,不必介紹?!毕槭鍞[了擺手,語氣冷淡,卻不容置疑。
就是這隨意的一擺,卻又釋放出那股強烈的威壓!
我瞥了眼都拿,見他神色一變,竟又悄悄退了幾步。
之前那個一掌打飛鎏金的強者,如今竟如此畏首畏尾,簡直判若兩人。
我看著他這模樣,心頭不禁一動:
“祥叔,都拿就留下吧。”
這句話一出,都拿如遭雷擊,猛然搖頭,臉色慘白!
而祥叔的眼神瞬間冷得像寒冰,鋒利如刀!
我心中一凜——他竟如此抗拒?
結合兩人種種反應,我大致可以推測出:都拿在元界的地位,極其低微,而祥叔則或許位高權重。
見祥叔遲遲沒有回應,卻目光如劍般刺來,我只得緩一口氣,轉移話題:
“祥叔,現在我們該怎么處置鎏金?”
“滅掉?!彼患偎妓鞯赝鲁鰞蓚€字。
“?。坎粏査鼮槭裁催@么做嗎?”我脫口而出,語氣中難掩不忍。
此刻的鎏金,早已毫無戰意,只敢趴地裝死。
“衛齊,相信我,殺了它,是最簡單的做法。元界可沒你想的那么單純。你就算知道了真相,也無能為力。只會壞了規矩,惹來更多麻煩?!毕槭逭Z氣沉重,神情嚴肅。
這番話讓我覺得格外刺耳。
我強忍住辯駁的沖動,默不作聲。
他繼續道:“既然都拿能制住鎏金,想必是你下了‘神諭’,對吧?”
“?。可裰I?我?”我滿臉迷茫。
“都拿,正是那個曾經的‘傻子’。如今現出真身的他,曾是元界最強的遣人。你舍命救他,或許正好解開了束縛他的‘枷’。從今往后,只要你下達神諭,他便必須無條件聽從?!?/p>
這聽起來簡直荒謬。
我心中堅定:都拿不應被命令,他是自由的。
正當我準備反駁,祥叔卻語氣愈發嚴厲:
“衛齊,元界有元界的秩序。無論是鎏金,還是遣人,都是‘污靈’,只能服從命令。而你,是最圣潔的靈之一,不該與他們牽扯。讓都拿滅了鎏金,是最快、最穩妥的辦法。你明白嗎?”
我已經無法再忍!
什么元界秩序?什么等階之分?
憑什么不問青紅皂白就可以決定一個生命的生死?
在我心中,都拿才是最純粹、最勇敢的靈魂!
而我,才是那個軟弱之人!
我咬緊牙關,堅定開口:“祥叔,我就明說了,作為蓄殿之主,我有權決定誰能留下。都拿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他愿意住下,誰也無權反對!至于殺不殺誰,誰又有權定奪呢?”
祥叔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強硬,眼中怒火翻涌。
但我明白,他是為了我好。只是,我無法茍同他的觀點。
眼見他即將訓斥,我只得先開口,對都拿說:
“都拿,你進來吧。我看到你能和鎏金溝通,對嗎?”
他依舊愣愣地望著我,仿佛還沉浸在我方才為他出頭的那一幕之中,神情恍惚,眼神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我語調微微一沉,加重了語氣:“都拿,接下來該怎么做?”
這句話仿佛喚醒了他。
他終于回過神來,眼神瞬間由迷茫轉為清明,那雙原本怯懦的眸子里,多了一份難得的堅定:
他抬頭看著我,語氣低而穩重:“大人,您現在可以直接與它對話。它已被打入您的靈域,靈力暫時受限。若它再敢妄動,只需您一聲令下,我即刻將其抹除。”
說完,他神情恭敬,腳步輕緩,毫不猶豫地跨入蓄殿之中。
祥叔忽然笑了,眼神中多了幾分釋然與自嘲。
“哈哈哈……唉,能成為破士的人,果然不會是唯命是從的平庸之輩。我這一把年紀,到現在才想明白,也算不晚吧……你說呢?”
祥叔說這話時,竟轉頭望向都拿,第一次用如此平和的語氣說話。
而都拿也終于不再畏縮,目光沉靜地回望他,鄭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