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小巷,一輛裝著潲水桶的推車晃晃悠悠地停靠在一處院落的后門。
趕車人四處觀望,發現沒人后敲響了門。
“進來吧。”
早已有人等著,待馬車進入后,門很快又合上了。
門內,兩個大漢上前,要將潲水桶搬下來,不想趕車人攔著了他們的動作。
“等等,價錢還沒談呢。”
“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還擔心會賴賬不成?”
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來人穿著華麗,發髻高挽,插著幾朵艷麗的珠花,顯然是精心裝扮過的。
臉上涂著厚厚的脂粉,但仍能看出眼角的細紋如蛛絲般蔓延試圖,無法掩蓋住歲月的痕跡。
一雙眼睛細長而微微上挑,眼神中時而閃爍著精明的光芒,嘴角上揚,面帶笑容,熱情卻又虛偽。
“媽媽說笑了,只是這次的貨色來之不易,兄弟們盯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瞅著機會將人擄了過來,辛苦費總是要給的。”
“我的銀子那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貨好價錢什么都好說,但若是過不了我的眼,你也別在我面前訴苦。”
“媽媽放心,包您滿意。”
男人親自上前去掀開了蓋子,木桶內有乾坤,潲水之下藏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老鴇看了一眼,面上不悲不喜,情緒并無太大的變化,但跟對方合作已久的男人清楚她這是滿意了。
果不其然,老鴇說:“倒不負你拐子李的名頭。”
拐子李低頭含笑,“媽媽滿意就行。”
跟在老鴇身后的龜公將兩張銀票放到拐子李的手中,拐子李笑得眼睛都瞇縫著,驗過后,對折貼身放好。
“多謝媽媽。”
“最近我這兒需要人手,若是下次再有好的貨色,可一定記得別走錯了路。”
“媽媽放心,路我熟,不會走錯的。”
“是嗎,我怎么聽說你找了下家?”
“呦,這是哪里傳的謠言,我人是從媽媽這里出去的,自然有什么好的都想著媽媽。
這一批是不止送來的這個,可我知道媽媽眼界高,那些個入不了媽媽的眼,才讓兄弟們拿去換個酒錢,媽媽可莫要誤會。”
拐子李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眼神中閃爍著不安的光芒,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時刻準備著應對會發生的情況。
在這緊張的時刻,老鴇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個忘恩負義的,我知你手下養著一堆人辛苦,但不能主次顛倒。”
“媽媽放心,我一直記得呢。”
“行了,錢貨兩訖,你走吧。”
拐子李推著他那比人還高的木桶,離開了院子,門在他身后緩緩關上,走出好遠,他才吐出一口濁氣。
*
祝朝雨恢復意識的時候,只覺得頭疼得厲害。
明明昨天見過拂冬,將事情都交代清楚后,她難得早睡一次,怎么現在有種宿醉后醒來的感覺?
祝朝雨扶著床,艱難起身,眼睛睜開的那一刻,率先吸引到她的是滿目的紅。
整個床幔都是紅色的紗布,祝朝雨立刻意識到這不是她在客棧的房間。
這里是哪?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下醒來,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顧不得身體的不適,顧朝雨強撐著起身,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房間的地面鋪著紅色的毛毯,四角擺放著銅質的仙鶴香爐,泛起裊裊青煙,在正中央的位置,一對龍鳳火燭正在燃燒。
特別是,她剛才躺過的那張紅木雕花床,床上還鋪著繡有鴛鴦戲水圖案的錦被。
饒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來情況不對勁。
還來不及多想,祝朝雨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不止一人。
敵情未明,祝朝雨環顧四周,快速尋找藏身之地。
外邊,老鴇領著一個男人往廂房的方向來。
“公子放心,您肯定會喜歡。”
男人身材矮小,獐頭鼠目,一雙眼睛細小而狹長,滴溜溜地亂轉,目光中透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貪婪之色。
臉色蠟黃,腳步虛浮,一看就是長期沉浸在酒色之中。
老鴇繼續介紹道;“您來得正是時候,姑娘是新來的,還沒訓練過,若是旁人自是不敢放出來伺候,不過奴家知道您更喜歡親自調教。”
男人笑得猥瑣,“知我著,媽媽也。”
老鴇推開門,“公子,您請。”
“嗯。”
進門前,男人用扇子輕佻額前的流海,甩開衣袖,自我滿意地踏入房間,卻不想內里空無一人。
男人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門外的老鴇本欲功成身退,不想被男人揪住衣領質問道:“你耍我呢!”
老鴇一看,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見了蹤跡。
她不急不慌道:”公子別擔心,大概是藥效過了,新娘子在和您捉迷藏呢!”
“哦!”
男人恍然大悟,“捉迷藏,本公子最喜歡了。”
男人搓著手,先是打開房間內最能藏人的柜子,“在不在這里?”
柜子一眼可見,只有老鴇特意放進去的清涼透亮的紗衣,并未藏人。
“咦,不在這里!”
男人語氣里都是可惜,面上的笑容卻更大了。
“那就是在這里!”
男人走到床邊,忽地一下蹲下身子,藏在暗處的祝朝雨嚇了一跳,差點兒暴露身形。
“怎么這里也沒有?”
男人有些失望,當他將房間內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還是沒找到人的時候,老鴇慌了,趕緊喊人幫著找。
男人這次沒拒絕,黑著臉看著人將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老鴇暗道不好,沒成想是個刺頭,早知道就多給那丫頭下點兒藥,也不至于現在如此被動。
男人說:“媽媽,您怕是老了,連個人都看不住。若是您覺得力不從心,不如我向上頭反應一下,讓媽媽不再勞累。”
老鴇陪笑道:“公子莫惱,這四面都有人守著,人是跑不了,不過要廢上一番功夫。這姑娘的性子如此烈,等找到人,公子調教起來也更開心不是。要不現下,奴家先給公子換個人來?”
“算了,興致都沒了,叫芙蓉過來吧。”
“是。”
老鴇走出房間,吩咐道:“去前面把芙蓉帶過來。”
“可是媽媽,芙蓉姑娘晚上已經有客了。”
老鴇瞪了對方一眼,“輕重緩急分不清嗎?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