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祝姑娘又惹什么亂子了,不是都跟她說了不放人,不放人!”
陸川下意識先想到的就是剛被他送入牢房不久的祝朝雨。
豈料來人是:“不是的,大人,是徐繼祖,徐繼祖死了。”
“什么時候的事?”陸川坐不住了。
“不久前,尸首已經抬到停尸房讓仵作查驗。”
陸川和祁歲對視一眼,齊齊出動。
“走!”
停尸房。
待仵作驗尸完畢,陸川上前問:“如何?”
仵作回答:“大人,確定了是中毒身亡。”
“大牢重地,哪里來的毒藥?”
祁歲還在一旁,陸川的臉都快掛不住了。
犯人死在牢房,這不是打他這個縣令的臉。
“是徐家人送來的飯菜里有毒,已經查驗過,與死者所中之毒一致。”
“徐家?”
陸川不明白了。
怎么回事,這徐老夫人前腳還在府衙里大鬧著要救孫子,后腳徐繼祖就死在他們自己人手里。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竟然還成功了!
陸川陰沉著臉問守牢飯的衙役:“怎么會讓有毒的飯菜送進去,沒驗過嗎?”
“驗,驗了。”
“驗了,那你告訴我現在人死了?”
“回大人的話,驗毒的那個也死了。”
徐繼祖旁邊的白布被揭開,正是小翠,那個給徐繼祖送飯的丫鬟。
她嘴唇烏黑,面色發白,和徐繼祖的死狀一模一樣。
事情已經明了,毒就是小翠帶進來的,甚至為了毒殺成功,她不惜自己也吃下了那飯菜。
陸川吩咐:“去徐府查查這丫鬟的來歷,看看她到底是奉了誰的令來殺人。”
若是徐知州大義滅親……
陸川眸色一沉,那也不行!
人犯在府衙的牢房里,就由不得其他人做主。
“大人,這女子手中握著東西。”
仵作有了新發現,他小心翼翼地將字條從小翠手心抽出,展開后赫然是對方留下的遺書,上面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
陸川接過查驗。
原來小翠是徐老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在主子面前也算得臉。
每隔一個月,小翠的妹妹都會到徐府去拿小翠的月例銀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小翠的妹妹離開徐府后沒有歸家,直此沒有任何音訊。
小翠只有妹妹這么一個親人,發了瘋似的去找,甚至是求到了主子面前,可是依舊沒把妹妹找回來。
直到春風樓出事,住在她們旁邊的大嬸偷偷來找小翠,讓她去停尸房里認尸。
她去了,大嬸帶著她到了一具尸骨面前,因為埋于地下的緣故,面容早已破碎不堪,可她親手養大的妹妹她怎么會不認識。
“小翠啊,我本來是為了賺幾文錢才幫著仵作清理這些尸首,可是哪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妹妹。”
“哎,可憐的孩子,都沒了形,若不是她腳腕上的胎記,哪里還能認出來。”
“真是作孽啊,這里還有只剩下軀殼的白骨,就是想讓都認不出了,喪良心呦!”
那是她相依為命,一手看大的妹妹!
明明心疼到喘不過來氣,小翠的眼睛卻干涸到一滴淚都掉不下來。
‘她才十一歲,才十一歲啊’小翠在紙上控訴。
寂靜的文字里充斥著她的吶喊。
‘仵作說她的手骨,腿骨,胸前的肋骨都是斷裂的,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的骨頭了,我的妹妹,她是硬生生疼死的。’
小翠近乎麻木地回了徐府。
徐繼祖被判刑的那天,徐老夫人哭得死去活來,小翠也哭了,但她哭的是妹妹的在天有靈。
所以,在徐老夫人正裝出門為徐繼祖求情時,小翠第一個發現了不對勁。
特別是徐老夫人交代她給牢房里的徐繼祖送飯菜,安撫他要耐心等待。
熬湯的火爐是熱的,可小翠的心卻一點點冷了下去。
她將毒藥放進了帶給徐繼祖的補湯里,衙役驗毒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殺人者償命!
她殺了徐繼祖,她抵命。
但徐繼祖害死她妹妹,一樣不能活!
陸川對此唏噓不已,“哎,太沖動了,可憐了她這條命本不該為了一個人渣賠進去。”
“陸川,你覺得她是因為沖動嗎?可我以為她是因為對官府,對國法未曾抱有希望才會走上這條絕路。”
“公子,這女子想岔了事情,走錯了路,您切莫往心里去。”
“把祝朝雨放了吧。”祁歲不知怎地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她可是動手打了您,就這么把人放了?”
“這一巴掌不是她打的。”
想放人也不能胡說吧!
陸川眼里都是震驚和不解,那巴掌聲他還清晰地記著呢。
祁歲道:“我只是在想,那名叫小翠的女子在以為徐繼祖會被放出來的時候,怕不是也想往我這當權者的臉上狠狠甩上一巴掌。”
“不,她已經用自己的命狠狠給了我們一拳重擊。”
“陸川,想想日后要如何做才能讓你管轄內的百姓信服于你,你的父母官之路還遠著呢!”
同樣,他的路一樣漫長……
“下官受教了,既然您大人大量不跟祝姑娘一般計較,那她的傷是不是要派個大夫過去?”
那飛鏢可是穿掌而過,若是不及時救治,怕是會留下病根。
“你不是已經派了?”祁歲反問。
陸川尷尬回道:“我這不是知道公子您心善,斷然不會跟一個小女子計較,不過她也太膽大了,事情都沒弄清楚就要找人拼命,也該長個教訓。”
回去后,陸川著手安排人去大牢里將祝朝雨接出來,豈料衙役單獨回來復命。
“大人,祝姑娘不肯離開。”
“她犯下大錯,能撿回一條命她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拿喬起來!”
“大人,祝姑娘說是她做錯了,她要在牢里自省,讓大人多關她兩日。”
“現在知道愧疚了,知道不好意思了,當初她動手的時候怎么不知道先問清楚。對了,大夫呢?”
“給祝姑娘包扎好傷口后就悄悄送走了。”
“行了,下次大夫再去不用偷摸著了,另外她想在牢里待著就讓她待著吧,也長長記性,免得下次再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動手。”
牢房內。
祝朝雨躺在牢房潮濕的稻草上來回翻滾。
以前她總是纏著她爹祝縣令想看看牢房什么樣子,都被祝縣令懟了回去,如今到是如愿了。
果然是個人讓人喜歡不上來的地方,陰氣沉沉,回蕩著各種嚎叫聲。
“閉嘴!”
冤枉了人,做錯了事,祝朝雨已經夠心煩了,偏偏旁邊的人還不得消停。
“同是階下囚,你有什么好命令我的。”
“那也比你一個學烏鴉亂叫的老鴇強!”
“你怎么會知道我是老鴇?哦,我認出你了,你不就是那個丟了的貨,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才是貨,你全家都是貨,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存在,才會害了那么多女子,你就該下地獄,等徐繼祖死了,下一個就是你。”
二人隔著欄桿嚷嚷,很快惹來衙役警告。
“都給我安生點兒!”
二人互瞪著對方坐了回去。
夜晚,一片寂靜中,有人摸進了牢房中。
昏睡中,老鴇意識到有人在推她,剛睜眼,就看到一個黑衣人蹲在她身邊。
她不僅沒有驚慌,反而眼里閃過驚喜。
“我在這里日日發出密語,總算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