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門口，謝承郎的妻子王姝禮帶著兒子謝軒從街上游玩歸來，看到楊詠騎馬而來，恭恭敬敬地行禮“太子萬福”，楊詠連忙下馬扶起王氏，

“嫂嫂不必如此，在江都，我只是謝家的外孫。”說罷，雙手作揖給王氏行禮，張行易聞聲也連忙下馬給謝夫人行禮。

車夫停下了車，茭白和菱角先下了車，茭白抬手扶著楊吟下了車，小謝軒狂奔一頭扎進了楊吟的懷里，奶聲奶氣道“小姑姑”，

“哥哥給你從北疆帶回了好東西”張行易一把抱起了謝軒，伸手掏出了一個毛茸茸的玩意兒，是用狐尾毛做的小掛墜，

“都別在外面站著了，快進府說話”王姝禮招呼著眾人進去，張行易和楊吟拉著謝軒在前面，楊詠認命似的提著張行易脫下的盔甲，大黃跟在他們身后，家仆看到連忙引著大黃走到偏房。

楊吟帶著眾人前往正堂給謝老太爺行禮請安，謝老爺子正在逗鳥，雖已是耄耋之年，當年風氣依舊。

“銀子，一切都收拾妥當了？”

“回外祖父的話，都準備好了”謝老爺子不禁笑了起來，看向張行易，

“不日即將啟程，何必如此火急火燎？”謝軒跌跌撞撞跑向太祖父懷里，楊詠以為謝老爺子笑的是他。

“孫兒第一次上戰場就得勝回朝，一時心急，想要把這份喜悅與阿姐一起分享，讓外祖父見笑了。”楊詠略微靦腆地低下了頭，嘴角微微上揚。謝老爺子聽后哈哈大笑，張行易也跟著一起笑，楊詠不以為然，但也是見怪不怪了。

謝老爺子派人叫來沈阿嬤把謝軒抱走了，招呼著年輕一輩們自己玩去。

楊吟、楊詠和張行易沿著長廊向亭中走去，茭白去酒窖里取梅子酒，菱角跑到廚房安排著下酒小菜。

池中的錦鯉四處游動著，院中的木棉樹上掛著一團一團的紅色花朵，倒映在水中像熾熱的火焰，令人感到春日的溫暖。

“你們難道沒回京赴命嗎?”楊吟看向兩個滿身戎裝的人，質疑著，依著欄桿，手中拿著魚飼料的食盒百無聊賴喂著魚。

“我爹寫了軍書去，前線已經穩定了，他在營中收拾殘局，怕元和在戰場上有危險，就派我護送先回來了。元和從皇后娘娘那里得知你在江都，就說要來接你，我想著回去一時也沒什么事可做，和元和一起來了。”楊詠的臉上掛著“不可置信”四個字，

“我可沒說一定要接你來啊，我是看外祖父的。”楊詠還在那狡辯著，

“那你剛才和老太爺說什么你是來和公主分享喜悅的，太子殿下，你就認了吧。”茭白吃力地提著兩壇酒走來，菱角帶著下人布置酒具和帶來的菜肴，桌上還擺上了林阿爺送的餅。

“此次北上有何收獲啊？”三人入座后，楊吟打破了這份寧靜。

“李克用垂垂老矣，在病榻上強撐著一口氣，已是強弩之末”張行易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姑且是活不久了，他的次子李昭年少有為，在安國中頗有威望，但太子李堃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背后有母族曹家的支持。雖是貞簡皇后所生的嫡長子，但五年前貞簡皇后去世時還在宮外的春風樓和一堆貴族紈绔廝混，李克用正在處理和康國的關系，正忙的焦頭爛額，若不是李昭，一朝皇后的葬禮就該如同尋常百姓家的老媼去世一樣草草了事，那能有那樣風光的儀式。朝中的多數人已不再將他作為儲君，心中的儲君逐漸由李昭替代。李克用死后，他們二人該是會爭上一爭，勝者為王。”

“.........”楊吟夾了一口薺菜炒雞蛋，一邊吃一邊聽他們講。

“如今，梁帝聯合康國和燕國南下，兵力三十萬卻未曾奪我朝一城一鎮，想來是為了試探我們的軍隊和兵力，為他一統天下的美夢做打算。此時他們誰稱帝就變得極為重要。若李昭成，我朝的北疆便可暫時得到穩定，百姓便可休養生息，豐盈國庫。若李堃成，安國的天就塌了，國運便會止步于此，唇亡齒寒的道理，我們也就岌岌可危了。”楊詠補充道，

“不錯，現在局勢便是如此。”張行易接過了楊吟手中的食盒點頭，

“所以，現在我們是要去暗中幫助李昭么？”楊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這些事，我們來做就好了，你好好種你的稻子就行。”張行易眼神示意著他自己和楊詠

“好，那就靜待二位佳音了。”楊吟抬頭，舉起酒杯，眼中閃光，笑著看向二人，兩個少年回敬。楊詠在一旁看著茭白帶來的酒壇，沉醉在酒香之中，沒有再參與二人的談話中。

“我在北疆的獵戶手中給你尋了一件不錯的狐裘，拿到景都的蘭繡坊去做冬衣了，我行冠禮時，你便可以穿了。”

“不是吧，現在還沒有到夏天，你就趕著制冬衣了，屆時穿不下了怎么辦啊？”

“那就再改大些，總之會讓你穿上的，不然我的狐裘就白費了。”張行易有些小得意，楊吟看著他笑了笑，楊詠則是在細細品著今年的梅子酒。

“阿姐，你這酒有問題，沒之前的好了。”楊詠的眉頭皺在了一起，搖了搖頭抱怨著。

“才一個月，能有多好？”說罷，就吩咐金桂把另一壇放到車上，準備帶回景都，又讓茭白去酒窖再取一壇去年秋天釀的桂花酒。

夜色漸深，木棉花的花瓣在春風的輕撫下緩緩落在池中，漂在水上，沉不下去，像少年們的心臟，熱情且赤誠。

楊詠的臉上掛著些許紅暈，似是醉了，在那里喃喃自語道

“阿姐，許久未聽過你的琵琶了，可否今日為我和成安哥彈一曲”

楊詠摟著張行易看向楊吟，張行易沒有醉，但卻陪著楊詠一起，也樂呵呵地看著楊吟。楊吟喝得少，也沒有醉，似是有些無可奈何，沖他倆笑了笑，然后派人去取了自己的琵琶。

她整頓衣裳，起身時顯出端莊的臉色。楊吟懷中抱著琵琶，收起撥片插在琴弦中，左手按弦，右手的手指撥弄著琴弦。頭上未摘的頭巾扎實得綁在她頭上，小小的一塊垂下來在風中搖曳著，雙耳旁的編發微微垂在胸前。

夜色宜人，春夜醉人，指尖的樂曲隨醉意的深入漸漸消失。三個少年倒在了酣暢淋漓的春日宴中。

茭白、菱角和王氏扶三人回房休息。

少女嘴角掩藏的笑意如春風般明媚而充滿生機，她的夢中隱藏著太平盛世和歡聲笑語。她期待著那一日的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