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外,停著的馬車已經(jīng)落了厚厚的一層積雪,府內(nèi)的寒梅散發(fā)著撲鼻的花香。
內(nèi)院的門口,一個身著紅色斗篷的女子在火爐旁烤火溫酒,里面穿著的紅色大袖深衣,鏡臺上有一個盒子。
女子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將斗篷脫下放在了旁邊的架子上,走到屏風(fēng)后,直奔鏡臺上上的盒子。她一層一層打開,小心翼翼地取出花釵置于鏡臺上?;ㄢO上的花朵雖栩栩如生、耀眼奪目,卻不難發(fā)現(xiàn)落了灰,還有些掉漆,像是有些年頭。但主人當(dāng)時保管的不錯的,并未變色。隨后,從妝匣中取口脂整理妝容,用明媚的紅妝來掩蓋自己油盡燈枯的生命,又細(xì)細(xì)畫了眉間的花鈿,像是即將出嫁的新娘。
穿戴好衣物,整理頭面,抱起藏在墻壁暗格中的琵琶,款款走向窗前。
女子細(xì)細(xì)撥弄著絲弦,調(diào)試音色,嘴里哼著《涼州辭》。先是彈奏了一番,像是自己很滿意,嘴角微微上挑,心中很是歡喜。
雪越下越小,她從余光中看到了閃耀在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手指在弦間靈活的擺動,變換著指法和曲調(diào),《長庚明》緩緩道來。顫顫巍巍舉起桌幾上的溫酒,一飲而盡,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鮮紅的血液出現(xiàn)在她懷中的琵琶上。
而嘴里卻模糊不清地重復(fù)著幾句話“生同衾,死同穴,我們做到了”,“下輩子,我們一定要活在太平盛世,好不好”
“……太平盛世……”
隨著黎明的第一聲啼叫,眼淚從眼角流到了嘴角,又滴到了弦上。微微緊閉的雙眼,淚珠像是掛在那白玉盤般的臉上的珍珠。無力的雙手再也抱不起琵琶,她的弦音也漸漸消失。未奏完的《長庚明》只得留給后人來繼續(xù)譜寫。
她的最后一縷氣息消失在了世間。
楊吟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看著坐在旁邊熟睡的茭白和菱角,兩人相互依靠著,菱角嘴上還掛著微笑,像是做了好夢,她覺得這個夢太真實了,那紅衣女子給她一種強(qiáng)烈的熟悉感。在這亂世之中,她也像那紅衣女子一般渴望太平盛世。
馬車像是被一個石子絆了下,楊吟和茭白、菱角三人整個身子顛了下。二人醒了,
“公主,還有五十多里才到淮南地界呢,再睡會兒吧”
“是啊,公主,到江都也至少還要兩天呢?!?/p>
楊吟睫毛上下微微一動,再次閉上了雙眼,這次睡得很安穩(wěn),沒有再做夢,一覺睡到了淮南地界榮城。到達(dá)榮城正是黎明之際,走下馬車,舒展了下身體。楊吟望著山邊緩緩升起的太陽,晨曦的陽光輕撫她的面龐。
她仿佛生來就是被老天眷顧的人。
父親楊行密在前朝破滅之時進(jìn)京勤王救駕,而老皇帝卻不幸被叛臣所殺,順理成章被舊臣擁為新帝,而她自己也理所當(dāng)然成為了帝王之女。母親是江南第一商戶謝飛廉之女謝慈燕,為人寬厚,心地善良,心中的豪情壯志堪比男子,更是在她父親募集軍士時,只身奔走在整個江南地區(qū)各個商鋪中,籌集了三十多萬將士的軍資。身旁有胞弟楊詠愛護(hù),還有竹馬的少年張行易陪她一起玩鬧。說是“天命之女”,都不為過。
楊吟深呼一口氣,心情大好,和下人們一起收拾行囊,茭白和菱角做了一個花環(huán),偷偷戴在了楊吟頭上。
她笑著看向整裝待發(fā)的隊伍,騎于馬背之上,策馬揚(yáng)鞭著。
“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