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沉睡了多久,在那恍若隔世的虛無之地。
我,一只貓,被數百年前悠揚的鈴鐺聲悠悠喚醒。曾經將我封印的青銅像轟然破碎,我就這樣從香臺上悄然現身。
供殿上的三座神像,仿佛正用揣測的目光凝視著我。我那渴望的眼眸中,似乎在急切地尋覓著什么。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人。
我堅定了心中的念頭。
那是一個永生永世都不能忘卻的約定。
“汪!”
一條大黃狗從門檻一躍而入,朝著我狂吠不止。
這沒禮貌的狗!
可剛剛從漫長昏迷中蘇醒的我,此刻半點法力也無,只能憑借這貓的身軀與它對峙。
我一個飛撲直沖向大黃狗的臉,準備將它撓得面目全非。
然而,這狗一個敏捷的身子后躍,退到了門外。幸好我一個靈活翻滾,順勢卸去了沖力。
本姑娘歷經多年的休眠,又長久未以貓的形態活動,導致我的身手竟大不如前。
若是媽媽還在,恐怕我的脖子又要被她叼起,然后一頓責罵。
但我的目光,卻落在了一個離地半米左右,凌空懸浮、雙眼緊閉的少年身上。
看來,是他解除了我的封印,既是第一眼見到的人,那他便是我的主人了。
我正欲過去喚醒他,可那條大黃狗卻如發瘋般咬向我,它宛如英勇的騎士,忠心耿耿地護著少年,不離不棄。
我連續跳躍,跑到亭子上方躲避大黃狗的兇猛攻擊。
“你不累嗎?”
我用意念向這大黃狗傳達。
可大黃狗只顧叼著少年的褲腿,一心想要將他弄醒。
“白費力氣?!蔽野底运尖?。
最終,我還是被自己一心尋找的人帶了回去,安然地躺在他結實的胸膛里,總算可以不再提心吊膽。
可感覺眼前的這個主人,似乎忘卻了某項重要的任務。在我那并不完整的記憶中,好像是要和主人共同去完成什么。
不太靠譜的樣子。
夜晚,我在他的身旁睡下。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靈力在逐漸恢復,不知不覺中我化為了人形??膳赃叺闹魅藚s嚇得驚慌而逃,好像看到了極其震驚的一幕。
我想,或許是因為沒有衣服的緣故吧,畢竟數百年前我就發現這群直立行走的家伙們都身著衣物,可能是他們沒有像我們一樣美麗的皮毛吧。
穿上他扔在行李箱的衣服后,心想這下主人應該不會害怕了吧??赏蝗幻俺龅囊恢回偦ㄘ?,似乎看穿了我的身份。
它用那磁性的聲音炫耀般地喵叫,以為這樣就能求偶?
真是可笑!
我化成白貓準備狠狠教訓它,讓它明白什么叫做尊敬長輩——一只活了數百年的老貓。
可他再次打斷了我的行動,將貍花貓趕走了。
后來的故事,想必你們也有所知曉。
這個名叫“高陽”的少年,總算不再害怕我,我們之間發生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彼此也更加了解。
尤其是在今晚的一場恰到好處的演奏,讓我們倆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
“呼~”
我發現自己置身于云上宮殿之中,這里沒有了往日的呼嘯之聲,寂靜得嚇人。
“汪古,汪古?!?/p>
我急切地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那分明是我媽媽的聲音。
畫面瞬間回溯到數百年前,那時的廟觀里,坐著一個身著黑色道袍的中年束發男人。
一只滿身污色、毛發長且打結的白貓,嘴里叼著一只小白貓緩緩進入屋子。
“喵?!?/p>
黑色道袍男人緩緩睜開雙眼,白貓放下小白貓。這小白貓餓到連站都站不穩,幾番嘗試爬起卻又重重摔倒在地。
“可憐的小家伙?!?/p>
男人看了看小白貓,將它輕輕拿起,嘴里吐出一口氣,那氣息如有生命一般繞了個圈,又鉆進小白貓的鼻子。
小白貓干癟的肚子瞬間變得圓潤,四肢也變得健壯有力。
“世間萬物皆有命數?!蹦腥嗣媛恫蝗?,嘆息道,“既然找上了我,那么就需遵循萬物規律,有得有失才是平衡之道?!?/p>
大白貓似懂非懂地回應了一聲。
“喵。”
男人欣慰地笑了,把小貓放下,做出手勢。
“三清在上,今貓……以你珍貴之物,換取彼之不衰?!?/p>
男人念完后,手指一點,一道綠光瞬間進入小貓身體。
“以后你就叫汪古吧。”
他滿意地微微一笑。
花開花落三載,那只小白貓已然長成了大貓,終日在廟里吸收煙火之氣的它生龍活虎,有著每日用不完的精力。
“我若不在以后,你就是廟里最后一道保障,倘若后輩能定時加固封印,那自然甚好,倘若不能,你需用你的生命來封印。這是件極為嚴肅之事,它關乎著這片土地上眾人的生活?!?/p>
道士說完,拿出鈴鐺系在白貓脖子上,他笑著低下頭,掐指一算,又笑了笑。
“好了,回去吧!”
鈴鐺碰撞之聲清脆響起。
~
第二天醒來,我(高陽)便瞧見天空灰蒙蒙一片,那烏云密布的蒼穹,仿佛能隨時擠出水來,心里不禁犯起嘀咕,今天會不會下雨。
要是真下雨,恐怕汪古心心念念的演唱會就得泡湯。
一旁的汪古嘴里不知嘟囔著什么,想必是在說夢話,我暗自思忖。
突然,汪古猛地坐起,她喘著粗氣,眼眶里盈滿了打轉的淚水。
“怎么了?”我關切地問道。
汪古一下子將我摟住,抽噎著說:“我也不知道,剛才的夢明明還在眼前,可醒來的瞬間卻什么都記不得了,感覺好像失去了至關重要的人?!?/p>
我笑著拍拍她的背:“沒事,不過是個夢罷了,如果我也算你重要的人之一,那這夢可不靈喲?!?/p>
汪古破涕為笑,擦了擦眼淚。
~
“那是什么地方?”
汪古和我們幾人鉆出帳篷后,在黃河濕地公園里閑逛,她隔著黃河,遙指一座金碧輝煌的古代高樓。
“應該是黃河樓?!蔽一貞?。
“以前聽班上同學提起過,自己卻一直未曾去過?!蔽医又f道,“聽說那里的風景美不勝收。”
“要不咱們去那兒?反正咱倆都想去瞧瞧?!卑壮统鍪謾C導航,浩杰則遠遠望著黃河樓。
黃河樓所在之地與吳忠僅隔一條河,當我們駕車駛入另一座跨河大橋時,能清晰地看到滾滾黃河奔騰流淌的壯觀景象。
我們還瞧見了黃河母親銅像,可我第一眼望去,總覺得像女媧娘娘,或許是她雙手張開的姿態,給了我女媧補天的錯覺。
「嘟~」
我瞄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都是些無關痛癢的附屬軟件推送,上面顯示的時間是早上8:57分。
“下雨了?!?/p>
浩杰望著車窗外,指頭般大小的雨滴開始墜落。
我的內心愈發不安,總覺得今天異常壓抑,想來是這糟糕的天氣所致。
一聲驚雷炸響,那聲音震耳欲聾,好似身旁的車輛爆炸一般。
“這天氣也太詭異了,變臉比翻書還快?!?/p>
白超將車??吭诼愤?,我從后備箱取出雨傘,撐到身體略感不適的汪古身旁。
“怎么樣?好點兒了嗎?”
汪古表情痛苦,緩緩搖了搖頭。
“我背你?!?/p>
我瞧著汪古的模樣,示意她爬上我的后背,她撐著雨傘,我們就這樣從入口廣場踏入。
前方是一座具有我國傳統特色的建筑——八柱七間牌樓,色彩主要以紅、藍、綠為主。正面的主匾上書“大哉黃河”。
左右各有一間白墻紅柱單檐歇山頂,頂上覆蓋著黃色琉璃瓦,左邊這間旁邊還放置著兩臺24小時無人販賣機。
左邊是游客中心,右邊是售票處,它們的窗口都緊閉著。
“沒人嗎?”
我望著護欄后的那座金色琉璃瓦建筑,浩杰四處張望,周圍竟空無一人。
“感覺這兒許久未曾營業了。”
白超緊盯著旅游公共信息圖形符號牌說道,這上面蒙著一層淺淺的灰塵。
“那咱們怎么進去?”
浩杰發現了問題,通道被護欄攔住,上面還用鐵鏈鎖著。
“看來是白跑一趟?!?/p>
白超掃了掃旁邊的二維碼,手機跳出未營業的提示。
“高陽,你看?!蓖艄庞袣鉄o力地說道。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牌樓的背面主匾,上面寫著“美哉黃河”。
為了讓背上的汪古心情好一些,我笑著說:“美哉,汪古。”
“什么意思呀?”
“夸你漂亮呢。”
隨即我又走到護欄處,讓汪古好好欣賞黃河樓的模樣。
大致約有七八層的樣子,每一層都鋪設著金黃色琉璃瓦,整體風格恢弘大氣,透著皇家建筑的尊貴與雍容。
雖說我們未能進入黃河樓,但從外面便能看到里面的植物生長得極為繁茂,郁郁蔥蔥,宛如飽滿的西蘭花,不少樹梢都已伸至湖面。
由于今日的天氣實在太過陰沉昏暗,周邊亮度不佳,以紅黃綠等高飽和度顏色為主的黃河樓和周邊植物,竟呈現出一種油墨畫般的質感。
“來,汪古、高陽,看這邊?!蔽覀儍扇寺劼曂ァ?/p>
手拿拍立得相機的浩杰找準角度,按下快門。
“咔嚓~”
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入綠色湖面,湖面上的小水紋此起彼伏。有的水紋剛一形成,就被新落下的雨滴打散,重新融入湖水的懷抱;有的則能短暫留存,在微風的輕撫下緩緩消散,只留下淡淡的痕跡。
“拍得又很丑啊。”我看著手中的拍立得相紙,里面的我由于是抓拍,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而汪古趴在我的背上比了個耶,這個手勢還是我教她的。
“不丑???很好看啊。”
“那你跟我講講哪里好看?”
“因為有你在里面,所以特別好看?!蓖艄挪患偎妓鞯鼗卮?,“相機就是要記錄下最重要的瞬間,咱們在一起的時刻就是最重要的?!?/p>
我瞬間愣在原地,心中滿是驚喜。
~
田心聽到屋門被猛地推開,昨晚一夜未歸的父親披著雨衣沖了進來,語氣急切地命令道:
“快,快,咱們趕緊離開這兒。”
此刻的白林村上空,黑云如洶涌的海浪般環繞,仿佛離地面僅有十幾米,觸手可及。
“我的天哪!”
田心出門一瞧,四周昏暗得如同黑夜,他甚至懷疑這就是夜晚,明明早上還未出門,怎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下方的道路上傳來嘈雜的聲響,村長太清理正帶著村干部轉移每戶人家。
「滴~滴~」
高陽爸爸帶著奶奶也從山間小路行駛而來,他車上的雨刮器有節奏地擺動著,原本還要繼續住院的奶奶覺得高陽可能飲食方面沒有保障,執意出了院。
“媽媽,高陽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备哧柊职终f道。
“都這把年紀了,還能照顧你們幾年,再說了,醫生說只是住院再觀察一天,這一天還不如……”
汽車突然一個急剎,高陽父親望著前方白林村上空盤旋的漆黑烏云,那些烏云偏偏只在白林村上方聚集。
“轟!”
黑云中一道紫色雷電猶如瞄準般劈向后山寺廟位置,這雷電持續了十幾秒,火花瞬間引燃了后山的大片林子。
察覺不妙的田心想起昨天太清宮老爺子的話,心中愈發不安,猶豫再三,連忙進屋掏出手機打給高陽。
這也太邪門了!一個老頭子說的話居然成真了。
田心拿出手機撥打高陽的電話,可一直顯示信號不佳,于是他跑出去再次嘗試。
“喂,田心……”
高陽獨自一人在湖邊座椅上接聽電話,幾十米外的白超和浩杰正講著笑話,逗得汪古捧腹大笑。
聽著電話里田心的一字一句,高陽起初并不相信,漸漸地開始動搖,語氣也變得猶豫不決。
“萬一是胡言亂語呢?”
高陽從電話里聽到田心那邊的驚呼聲。
“我的天哪!”
“那是什么!”
田心此刻瞠目結舌,他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抬起頭,注視著這神奇的一幕,一條白色的龍從后山騰飛而起,龍身上還帶著破碎的泥土和燃燒的樹木,它徑直沖向天空,鉆進黑云中后,周圍的雷電次數劇增,一瞬間甚至連續打下十幾道驚雷。
下一秒,后山的泥土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迅速裹挾著斷碎的樹干、踢開巨石、帶著河水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
山洪所到之處,猶如饑腸轆轆的猛獸,吞噬著一切,將白林村瞬間夷為平地,只留下滿地的廢墟。
那震撼的場景令人難以想象,仿佛置身于一場荒誕的夢境之中。
“嘟~嘟~嘟~”
電話里傳來嘟嘟聲,高陽看了看,以為是掉線了。
耳朵里回蕩著輪船靠岸的鳴笛聲,他以為是黃河樓周圍的船只發出的,可四處尋找卻一無所獲,看著拿著拍立得相機玩耍的白超三人,他確定這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
“高陽,快過來?!焙平苷惺趾暗?。
高陽擠出笑臉,可田心的那番話仍讓他如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呼~呼~”
身后一陣風吹過,那感覺似曾相識,高陽的腳步戛然而止。
這風是云上宮殿里面的氣流!
“高陽!”
高陽的靈魂仿佛被猛然擊中,汪古的聲音此刻無比稚嫩和空靈。
下一秒,周圍場景迅速變換,高陽發現自己置身于云上宮殿中,下方的白龍朝著上方洞口沖去。緊接著,他又以上帝視角看到了白林村被山洪沖毀的慘狀。
“高陽,”
高陽發現周圍的場景又變回了黃河樓的景色,但汪古呼喊他名字時,多了回音,仿佛在空蕩蕩的山谷中呼喊一般。
他抬頭望去,汪古竟然被一陣風帶到了離地面十幾米的高空,周圍是那些云上宮殿的白色小光點,它們圍繞著汪古旋轉。
浩杰嚇得癱倒在地,白超試圖跳起來拉住汪古,可接連幾次都未能成功。
“高陽,快把我送回寺廟里,快!午夜十二點之前一定要送到寺廟,趁現在還有機會!”
高陽能感覺到自己的體重在急速減輕,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也飄了起來,天空中的汪古已然變成了貓形態,她的身體正在迅速石化,一股綠色光點隨著那些白色光點飄向空中。
高陽的心仿佛被針扎了一下,那種刺痛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心寒的滋味。
好像失去了什么至關重要的人。
高陽接過石化后的汪古,它的模樣讓他聯想起寺廟供香臺上那只青銅貓的碎片,現在回想起來,那些碎片和石化后的汪古的部分如出一轍。
“白超,開車!”
一路上,我們三人沉默不語,作為高陽的死黨,他們二人聽完他這些天的奇遇后,沒有指責他,只是安慰說白林村會沒事的。
高速路上,白超幾乎以極速沖刺著,他的表情嚴肅,宛如專業的賽車手。
“好朋友最后的機會掌握在我手中,我怎能辜負!”
白超猛踩油門,車子如箭般在公路上飛馳,周圍只有呼嘯的風聲猛烈地拍打著車窗。
當我們抵達白林村時,這里已不再是昨日下午那個如童話般的小鎮,如今這里是裸露著土黃色的山丘,上面布滿了房屋的殘垣斷壁,有被壓扁的汽車,還有枯萎的樹干。
但天空上的黑云竟然向下蔓延,仿佛要與地面相接。
前面的馬路已無法通行,我們只能在此下車。
“喂,你們干什么的!”
后面路上走來兩個警察,他們手里拿著對講機和鐵鍬,一個又高又瘦,另一個則是禿頭。
他們接到報警說附近的一處火車停靠點有三個混混鬧事,趕來后詢問超市工作人員,說是有白林村的村民見過,于是特地從火車??奎c開車下來,恰好目睹了白林村發生的這一幕,他們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就看到高陽三人出現在這里。
“這里現在情況異常,請趕快返回吧。”
“是的,趕緊回去吧,消防隊的車馬上就到了,別堵住道路?!迸肿痈胶偷?。
我二話不說,抱著石化的汪古就從土坡上一躍而過,朝著白林村的方向狂奔而去。
兩個警察一愣,顯然不明白我為何要向發生山洪的地方跑,下意識地他們也追著我,誤以為我做賊心虛。
“浩杰,上!不能讓他們抓住高陽?!?/p>
白超反應過來,跑去攔住一個警察,浩杰則用頭撞向其中一個警察的腹部,兩人雙雙倒地。
我從未如此盡情地奔跑,毫無拘束,踩著松軟的泥土,跳過絆腳的小石塊。
在深山中,彌漫著一股濃烈到令我作嘔的魚腥味,那氣味鋪天蓋地,竟與我在云上宮殿中初見龍時所嗅到的腥味毫無二致。
我不知疲倦地奔逃著,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我的雙腿已被枯樹枝劃出數道口子,襪子濕透,雙腳磨出水泡,又酸又麻,每邁出一步都似有千鈞之重。
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我這般想著,突然腳底一滑,整個人順著山溝一路翻滾而下。腦袋“哐”地撞在樹干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撕裂多處,劇痛襲來,我瞬間陷入了昏迷。
“高陽,高陽,高陽。”熟悉的呼喊聲在耳畔響起。
我艱難地睜開雙眼,望著天上那如墨般的黑云。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冰冷的地面刺激著我流血的傷口,讓疼痛愈發劇烈。
我的一條腿已然失去知覺,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著。我撿起一旁石化的汪古,望著前方。
我想,我大概是堅持不住了。
然而,目光偶然一瞥,那座寺廟竟赫然在目。它依舊那般破敗不堪,可周圍肆虐的山洪卻唯獨沒有將其淹沒,與四周臟亂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試圖抬腳前行,卻發現雙腿已全然不聽使喚,毫無知覺。
看來是真的不行了啊。
我心中暗自嘆息。
這時,地面那張沾滿泥土的拍立得相紙映入眼簾,想必是方才的摔倒致使它掉落出來。
我將其撿起,輕輕擦拭著泥土,看到照片上的汪古,不禁笑了起來。她比耶時用的是中指和無名指,顯得那般生疏。
我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進袋里,強忍著劇痛,一步一步朝著寺廟挪去。
“汪古,等等我。”
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之前的那個禿頭胖子警察。
“怪不得那些混混如此難抓,跑得這般飛快?!?/p>
禿頭胖子警察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根煙。
“有這精力去參加馬拉松多好。”
我很快走進寺廟,里面的一切擺設依舊如初。
高陽,高陽,高陽,敲鐘!
當初正是敲響了這鐘,才解開了汪古的封印。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敲鐘。
我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
我費力地拿起一旁的大木棒錐,奮力敲擊銅鐘。
第一下,
第二下,
當敲到第三下時,
“嗡~嗡~嗡”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瞬間出竅,周圍的一切都劇烈振動起來。
匆匆趕來的胖子警察,看著一頭石雕和我的身體緩緩浮起,又見無數道白光匯聚在我身上,而后傳向汪古。他吐出一口煙,震驚地望著周圍的建筑在光亮的照耀下,變得煥然一新。
等我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漂浮在汪古的云上宮殿中。只是上下的云朵皆已化作黑色,四周更是一片血紅色。
下方的廟里,那臺壇子中源源不斷地冒出黑霧,它們從上方的洞穴涌出,我斷定它們就是籠罩白林村的那些怪異黑云。
壇子邊,汪古雙手緊握,正在祈禱,表情痛苦而猙獰。
我手中的石化貓在這一刻化作一道光芒,融入了下方汪古的身體,她的表情似乎舒緩了幾分。
“汪古,汪古,你怎么了?!?/p>
我壓低身子,朝著下方的寺廟飛去。
“別喊了,她是聽不見的。”
一道沉重的聲音驟然響起,我瞧見汪古身后出現一道綠光,其中竟是一位道士,他正用綠色光芒死死按住壇子。
“她是靈貓,是壓制地龍的最后一道保障。地龍已出,你也目睹了外面的災難。為了重新召喚回地龍,恢復此地的寧靜,她必須付出屬于她自己的代價!”
“代價?”我嘴里喃喃,“你是誰?”
“我是太清氏家族的祖先,你所在的這片云上宮殿本屬于我,我用它來關押地龍。原本,地龍是不會逃出的,可靈貓一旦長時間不在這云上宮殿,地龍便會察覺封印消失,從而出去為禍四方。你小子誤打誤撞解除了靈貓的封印,此事可是你的過錯。
好在地龍逃出的那一刻,我留有后手,召喚回了靈貓,否則耽誤了時間,必將釀成大禍?!?/p>
“等等,這代價究竟是什么?”我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的靈,也就是她的生命?!?/p>
“什么!她的,憑什么?”我憤怒地質問道。
“它的母親在它瀕死之際將其叼到我面前,與我立下誓約,以它的自由換取生命的永生??扇缃袷Ъs,那么它的永生自然要被取消。而且,你的家人和白林村的所有人都在這場災難中喪生。如果這貓不獻祭出自己的生命,那么你將永遠失去所有人!”
“什么?”我踉蹌著后退幾步,嘴里不停嘀咕。
“讓一切都回歸到原來的秩序,對你而言是最好的結果。你可以與愛你的家人再次共同生活,一只貓的命和一個村子里人的命,孰輕孰重?更別說還有你的家人,這還需要猶豫嗎?”
我回憶起這些天與汪古的點點滴滴,那些畫面在腦海中不斷浮現,而父親和奶奶的身影也在刺激著我。
“高陽,你覺得朋友和家人誰重要?”
祈禱中的汪古突然開口。
“家人?!蔽液敛华q豫地回答。
“為了家人,犧牲我這個無足輕重的朋友,又有何不舍?”
汪古坦然地笑著,淚水卻順著臉頰不?;?。
“但汪古,我想說的是,你就是我的家人。”我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
“都是家人,叫我如何舍得?”我眼神堅定,“還有別的辦法嗎?我愿意拿出我最珍貴的東西交換!”
“可以,但必須以你最珍視之物來交換,唯有如此,才擁有足夠的力量!”
汪古想要阻攔我,可已然來不及。
“那么請一定要讓汪古和白林村的所有人都活下去,這場災難也要消失?!蔽姨岢鲆?。
“沒問題!”
周圍突然冒出一道深藍色的光芒,穿透我的身體,鈴鐺碰撞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我在一陣刺目的光芒中緩緩睜開眼,身下是粉色的沙子,觸感溫暖,渾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之感??晒饷s離我越來越近,仿佛要將我的眼睛灼瞎。
此刻的白林村上空,從寺廟中迸發出一道綠色強光,射向黑云。綠光分裂成無數綠線,穿插進黑云中。
被拷在警車旁的白超和浩杰興奮地大喊大叫,一旁的高個子警察則滿臉震驚。
下一秒,黑云紛紛被強行吸進綠光中,白林村的上空瞬間變得清朗起來。那些綠線也閃耀出光芒,掃射過白林村的地面,使其恢復如初。
黑云與白龍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重新拉回壇子里,它們最后的掙扎皆成徒勞,直到最后的黑云進入壇子里,四周的黃色符咒才消失不見。
而汪古望著四周,焦急地尋覓著什么。
“小子,快醒醒?快醒醒?”
我被這陌生的聲音喚醒,是那個禿頭胖子警察。
我的腦袋一陣劇痛,仿佛被重棍猛擊。
“為什么我會在這里?”感覺缺失了某些重要東西的我問道。
“這個……”禿頭胖子警察也一臉迷茫,“我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你昏倒了?!?/p>
禿頭胖子警察扶著我走過石梯時,他看到了一支煙頭,心中滿是疑惑,這煙頭好像是剛剛抽過的,而且還是自己最鐘愛的牌子。
鄉間的道路上,一輛警車停在中間。
“警官,為什么要鎖住我們?。俊?/p>
高個子警察滿面愁容,他此刻也十分納悶,為何自己的警車上銬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而且今天的記錄儀似乎就未曾開啟,里面空空如也。
警察打開手機想要給禿頭搭檔發信息,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2016年6月12日早上10:00。
騎著小三輪車的田心從一旁經過,車上是太清宮和太清宮老爺子。就在一個路口拐彎處,與被警察攙扶著的高陽相遇。
高陽和田心相互對視了一眼,二人都覺得對方似曾相識。
“嘟~嘟~”
我打開微信,上面是爸爸發來的信息。
你小子在哪里?
我回了幾個字就去跟警察解釋我的兩個死黨絕對是好人,至于他們為什么被拷?你問我,我也回答不上來。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出現這里,不過這一切都不用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