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了,還是像往常一樣,小灰仰著臉在我們桌子邊上汪汪汪汪的,大聲的要死,仿佛那聲音不是從它那小小的身體里發出來的,聽起來卻異常的可愛。但夏春兒不覺得它可愛,她很怕它,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緊張的靠向旁邊的我,她大概以為旁邊的我是純芳,突然感覺有些不對,純芳坐在那頭啊,她慢慢地抬起頭,小聲的說了一聲“不好意思。”我也小聲的說了聲“沒關系?!?/p>
為了讓小灰安靜下來,我們把骨頭、肥肉、雞皮這些沒那么好吃的東西丟給它,看著一塊塊骨頭,肥肉躺在滿是塵土又凹凸不平的地上,又被小灰吃的津津有味,我就覺得很惡心。又看到碗里軟乎乎的白米飯,就感覺好像是別人吐出來的,雞肉上那些棕色的東西,感覺像是從地里挖出來的泥巴。
小灰三兩下就吃完了,抬起頭,又在那里叫叫叫,兩只眼睛黑的發光。我用粗糙的筷子隨便夾了一塊肉,甩給它,不小心用力過度,甩飛了,落到離門不遠的地方,小灰也不回頭看看,在那一個勁的汪汪叫。
“在那里啊,傻狗?!笨t伸出一條腿要踢它。
還沒踢到,就被妍瀟的腿給攔住了。
我越來越覺得,這里不太正常了。
有太陽,有月亮,有竹子,有花生……
白天,太陽升起,夜晚,明月在滿天繁之間和藹的輕輕笑。
竹子,長得和地球上沒什么兩樣,花生,也是一樣。
田地里,沒有種水稻,可天天都有米飯吃。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又有筆和紙,又有小說,還有燈,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去挑水,但是天天都有水喝。
難道這真的是我的夢嗎?難道這里是我幻想出來的世界嗎?
不可能,這不是做夢的感覺,更不可能是我幻想出來的世界。
我需要別人給我一個答案,我必須離開這里。
可是誰會給我那個答案呢?我又要怎么離開這里呢?
想到這里,我吃不下飯了,放下筷子,呆呆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葵那關切的問。
“沒什么,我今天沒什么胃口?!?/p>
“沒胃口?不好吃嗎?”
“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好吃,”還沒等我開口,葵宇就搶著說道,“這么好吃?!闭f著,他夾了一大坨飯,胡亂的塞進嘴里,紅撲撲的臉上粘著幾粒白米飯。
我差點笑出來。
“你覺得好吃,人家不一定覺得好吃啊。”妍瀟說,“你覺得不好吃嗎,婧敏?”
“沒有,今天我沒啥胃口?!?/p>
“哦,我知道了,”不知道葵宇想到了什么鬼主意,“我們可以帶婧敏姐姐去吃野果?!?/p>
“對,我們都覺得野果很難吃,說不定婧敏姐姐覺得好吃啊?!碧鹛鹨舱f。
“不一定吧,那東西酸死了?!奔兎颊f。
“呃,我喜歡吃酸的?!蔽业钩鋈プ咦?。
“行啊,走嘍!”葵宇兩三下扒拉完碗里的飯,從椅子上跳起來。
“走走走?!奔兎家舱酒饋?。
“我們兩個就不去了吧。”甜甜樓著夏春兒。
“對,我們還沒吃完?!毕拇阂舱f。
“那你們吃吧。”純芳拉上我就走。
我被他們弄得哭笑不得。
走出家門,太陽很曬?!奥c!”身后的屋子里傳來妍瀟的聲音。
兩個小孩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帶路,我有些疲憊,勉強的快走著,跟在后面。
“快點快點?!彼麄儠r不時的催促著。
“哦?!蔽衣唤浶牡膽艘宦?。
我們順著我來這里的那條路一直走,走了大概五分鐘,他們拐進一個雜草叢生的路口,我雖然有些害怕,只好硬著頭皮跟進去了。
正午的陽光從頭頂細細碎碎的竹葉間射下來,只比我矮一點點的雜草尖尖蹭的我的臉和手臂癢癢的,又熱又癢,還有那些討人嫌的蟬在頭頂叫著,再加上那些雜七雜八的疑問,我的心里悶悶的。
走著走著,我的心里又冒出有些疑問。
我們這些“精靈”既不會排便,又不會出汗,吃的那些東西都去哪了?我們平時都不洗澡,為什么純芳和夏春兒來到我們這里就要洗澡呢?我看他們身上也不臟啊。雞會生育,就代表其他動物也會生育,可為什么唯獨我們是靈氣幻化而成的呢?靈氣又是怎么化成人形的呢?不過著也不算奇怪,畢竟這里不是地球嗎。
我的頭暈暈的,以前白花花的一片,看不到葵宇和純芳。突然,我的腿一軟,一頭栽倒在地上。
“婧敏姐姐,婧敏姐姐!”
“你在哪里???”
“婧敏姐姐!”
迷迷糊糊的,我聽到有人在叫我,大概是純芳和葵宇。
我奮力睜開眼睛,緩了一會,做起來,眼前還是高高的雜草,沒有別人,只有一些小小的白蝴蝶在草葉間歡快的飛來飛去。它們很歡快,可我一點也不歡快。
我怎么高興得起來呢,來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地方,還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迷路了。我該怎么辦?誰能救救我?沒什么怎么辦。沒人救的了我。蝴蝶飛走了,又飛來了,還成雙成對的,有時候,三只一起混著飛。
我站起身來,努力的聽有沒有人在喊我,可是聽到的也只有風吹過竹林的聲音,林間鳥的叫聲和蟬的叫聲,這三種聲音混在一起,我聽得很迷茫,迷茫的和剛剛來到這里一樣。
“婧敏姐姐!”終于,我又聽到了兩個小孩的喊聲。
可是,我試著回應他們,聲音卻發在嗓子眼里,他們大概聽不到。
我只好傻傻的站在原地,等待著他們的出現。
終于,我看到草叢中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草叢中若隱若現。
“我在這里!”我放開嗓子大聲喊道。
“哦!”兩個孩子發現了我,像小魚一般,穿過又高又茂密的雜草叢。
“你怎么不跟著我們啊,亂跑干什么?!奔兎加行┴焸涞恼f。
“就是啊,我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葵宇累得氣喘吁吁。
哎,你們自己跑那么快,怎么就怪上我了。
“呃,野果呢?”我問他們。
“哦,野果!”他們兩個突然想起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異口同聲的大喊道。
“我剛剛暈倒了?!蔽艺f。
“???”他們兩個又異口同聲的喊。
“那我們快點找點野果來吧,補充補充體力?!笨钫f道。
“可是野果是酸的,怎么補充體力?”我問。
“那總比不吃好吧。”純芳說。
“呃,好吧。那哪里有野果呢?”
“跟著我們走就是了?!?/p>
又走了一會,我又累了。
“你們去采吧,我累了?!?/p>
“也行?!笨钫f。
“不行,不要到時候又找不到了?!奔兎颊f。
“原路返回不就行了?!笨钫f。
“原路返回?怎么原路返回,這里這么亂七八糟的。”純芳不同意。
“那好吧,我跟你們一起走?!蔽艺f。
晃晃悠悠,不知道走了多久。
“誒?野果都到哪里去了?”葵宇的話讓我差點又暈倒。
“就是啊,怎么走了這么久都找不到?!奔兎家脖г沟?。
“是不是沒到季節啊?!蔽艺f。
“不可能,什么季節都有野果?!笨钫f。
“對,只是品種不一樣而已?!奔兎颊f。
“對,春天是……”
“春天沒有?!?/p>
“哦,對對對春天沒有。”
“夏天有那種小小的紅果子,現在快秋天了,應該還有?!?/p>
“那如果沒有呢?”我說。
“不可能沒有的?!?/p>
“就是怎么可能沒有。”
兩個小孩很肯定。
這時,我看到雜草叢中有幾棵矮矮的灌木,上面稀稀拉拉的結著幾顆暗紅色的果子。
“是不是那棵?”我指給他們看。
“哦對對對?!?/p>
“是的是的?!?/p>
葵宇走過去,摘了一顆小果子,捧在肉嘟嘟的小手上。
“吶,給你?!?/p>
“謝謝?!?/p>
這果子比我的指甲蓋還小,很標準的一個圓球球。
平常,我吃水果都必須洗了在吃,現在,就這么一個野果,都不知道能不能吃,就要直接放進嘴里。哎……
“你吃啊。”葵宇和純芳催促著。
“呃,你們確定它沒毒嗎?”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哎呀,怎么會有毒,我都吃過好幾次了。”
“就是啊,就是不好吃而已。”
兩個小孩要無語了。
“呃,好吧?!蔽抑缓冒阉胚M嘴里。
然后呢,又把它原封不動的吐了出來,只是粘了一點點口水而已。
我自己都被我自己弄笑了。
“你沒吃啊?!眱蓚€小孩徹底無語。
“我,我怕有毒?!蔽铱嘈χf。
“哎呀,怎么會有毒呢?”純芳說著,從枝上扯下幾粒果子,一把塞到嘴里。
“好酸啊?!彼⑽⒉[著眼睛,“要不你還是別吃了?!?/p>
“呃,我很能吃酸的。”說著,我又把它放進了嘴里。
果然挺酸的,不過酸中帶甜,還是挺好吃的。我不停的從灌木上摘果子下來,吃了一顆又一顆。
“你不覺得酸嗎?”純芳問。
“還好?!蔽艺f。
“我也來一顆。”葵宇也摘了一顆果子,放進嘴里。
“噦,酸死了。”葵宇伸出被果子染色了的舌頭,“好難吃?!?/p>
晚上,我打算找葵娜把我的那些疑問都問個清楚。
可是,我磨磨蹭蹭的,直到關了燈上床睡覺才開口。
“葵娜,我想問你些問題?!?/p>
“你問吧?!?/p>
“呃,就是,就是我們家的那些筆呀只呀小說什么的,都是哪來的???”
“這個嘛,具體是哪里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周雨琪拿來的。”
“周雨琪?”
我有點懵了。
“有一次,周雨琪和我們去散步時走丟了,找到她的時候,她拿著一些紙和鉛筆,還有幾本小說?!?/p>
“???”
“她說,那些是她在竹林里撿到的。還說,這些東西原本是她家的,有一天她把這些東西扔了,然后,就在這里撿到了它們?!?/p>
“這么神奇?!?/p>
我有點不敢相信,不過,我一整個人穿越過來好像更神奇。
“那,這些燈啊,米啊,又是哪里來的,我看你們也沒種受到啊?!?/p>
“買的,是買的。”
“這個燈?”
“對,也是買的,我們這一個擁有光之力的大叔,他專門賣燈。”
聽她這么一說,這里的燈和地球上的燈發光的原理不一樣啊。
我又把其他所有的疑問都問了一遍,原來,有新的精靈要加入要洗澡,這是習俗,至于他們到底是什么東西,葵娜也沒法回答我,那些水呢,只是從別的地方挑的水還沒喝完而已。
哦。
好無聊,我打算去屋后的小山上看看。
我找到一條好走的小路,一直走上去。風很大,上方青翠的竹子唰唰唰唰,浪漫的搖晃著,被它們網住的藍天上那輪模糊的太陽刺眼的光芒直直的從竹葉間射下來,五彩斑斕。這輪金色的天體,是我們地球上看到的那個太陽嗎?竹林間,有些白色的小蝴蝶飛來飛去,飛到陽光下,薄薄的翅膀發著光,飛到竹林間,旋轉著,旋轉著,就不見了。
這時,我看見前方的竹林間隱隱約約的,有一點金光,是什么呢?我向著金光的方向一直向前走,慢慢地,綠色的竹竿間,有幾根金黃色,閃閃發光的竹竿,它們看上去比普通的竹子矮的多。我小跑著過去,眼前的景象讓我目瞪口呆,有三株金黃色的竹子,緊緊的挨在一起,那竹竿如同黃金打造的一般,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很是耀眼。竹葉是深綠色的,完美無缺,看不到一點破損,有好多大大小小的蝴蝶繞著竹竿飛來飛去。大風吹過,我感覺精神百倍。
我問葵娜才知道,那是黃金竹,他們這些“精靈”的生命之源,在沒有它的地方,大家就很難存活下去。
下午,天突然暗了下去,低低的壓下來,整片大地好像被一張無比巨大的棉被罩住了一般,狂風大作,天底下,漫山遍野的竹林發瘋般的翻動著,我被吹的喘不過氣來,只好回到家里。剛一進家門,就下起了傾盆大雨,透過濃濃的雨霧,隱隱約約能看到對面兩棟小房子里微弱的燈光。
“哎呦,天破了,漏水了?!卞麨t說著,拿了幾個桶去接從柴房屋頂縫隙里漏下來的雨水。
是挺像天破了,只不過是破了密密麻麻無數個小洞。
不知道下了多久,這雨就停了。灰藍色的厚云從東邊一直鋪到西邊,一絲絲刺眼的陽光從云朵之間的縫隙里灑下來。風很大,空氣很清新,這場景很熟悉,好像以前見過無數次一樣,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歡喜,又莫名其妙的悲傷,這種感覺,也好像以前有過無數次一樣。
一天一天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動不動就頭暈乏力。其他人也是一樣,整天無精打采的。
“不會是黃金竹出問題了吧?”我想起了我們的“生命之源”。
“有可能哦。”葵娜說。
于是我們兩個沿著那條小路一直走上山。
果然,這三棵黃金竹原本閃閃發光的竹竿變得暗淡無光,竹葉也變成了棕色。
“哦,天吶?!笨扔行@訝的說。
“那怎么辦?”我問。
“沒辦法,只能搬家了?!?/p>
我和葵娜就這么回家了。
“什么?黃金竹枯了?”妍瀟滿臉驚訝,“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
“哦,天吶,天吶。怎么辦哪,竹林這么大,黃金竹又那么少,我們要搬到那里去???”妍瀟攤在椅子上,一臉崩潰。
“先去告訴凌子阿姨和老刀老藤吧?!边^了一會,她才有氣無力的說。
就這樣,我們三家就這么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