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凜冽,風(fēng)就像一把利刃,刺透層層云霄,斬碎了片片雪花,雪花變大了,變厚了,密密麻麻交雜著寒風(fēng)飛舞著,翻滾著,肆虐著……
整個(gè)長安城白雪皚皚,鳥雀難相覓。
惡劣的環(huán)境,風(fēng)雪交加,悲涼感籠罩著謝府偏院的一角,包裹著那個(gè)身著緦麻的小姑娘,她癱軟的跪在大雪之中,頭上已經(jīng)撫上厚厚的細(xì)雪,凍得不行,眼下的淚痕上面有細(xì)細(xì)的冰霜,但她不顧身體的顫抖,依然呆呆的望著地上的紅衣女子。
地上的紅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主子——謝府的大小姐謝秋茶。
“小姐,你昔日待謝府上下都十分溫和有禮,他們也對你恭恭敬敬,你已走三日,竟無一人看你,難道平日里他們那股子恭敬都是裝出來的……可此事荼兒早已上報(bào)管家,為何卻遲遲不見來人料理你的后事?死者為大,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該……哎……小姐,還是荼兒沒用,事發(fā)那日應(yīng)了秋芙小姐的差事,才……”小丫頭哆哆嗦嗦的鼻息不斷喝出熱氣,困倦的眼皮快要耷拉下來了,堅(jiān)強(qiáng)的意志使她搖搖頭睜開了雙眼,強(qiáng)硬撐開它,她絕不能在這寒冷的冬天里凍死,她必須活著呆在她的身旁,那怕一刻也不能離,她得守著這具身體,虔誠的跪在地上為她踐行。
她已經(jīng)錯(cuò)了一次,這一次不能再錯(cuò),以后再也沒機(jī)會,她不能對不起小姐了。
謝秋茶生前對她不薄,不僅收留她,教她識文斷字,還予她一個(gè)名字荼茶。
“啪……”
門被猛然踹開,儀態(tài)端莊的走進(jìn)來一個(gè)管事嬤嬤,她的眼神凌厲,氣勢洶洶,極其高傲,透露著刻薄與惡意。
管事嬤嬤用余光掃射四周,望見跪在地上的荼茶和肢體蓋上白雪的謝秋芙,緊瞇著眼睛,陰狠毒辣的輕笑了一下,隨即冷酷的抬手直指著已邦邦硬的謝秋茶,她用教訓(xùn)的口吻命令著身后穿著粗厚布麻衣裳的嬤嬤和下人:“來啊,去,把那丫頭抬到屋里去,放上茅草一把燒了她!”
“是,大嬤嬤?!逼渌麐邒吆拖氯斯瓘澲碜拥皖^連連答應(yīng),就像一條條惡狗收到命令猛地就要撲向可口的食物。
荼茶頹靡的神情一下就振奮起來,她側(cè)著眼睛盯向了那個(gè)嬤嬤,她立馬將謝秋茶護(hù)在身下,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掉下眼淚了,卻是聲嘶力竭的哭喊道:“大嬤嬤,不行的,小姐尸骨未寒,頭七未過,死者為大,這樣做是對死者的大不敬??!”
“這,怎么辦?大嬤嬤?”雖然其他嬤嬤和仆人都如惡狗,聽到“死者為大”四個(gè)字,硬是遲疑了腳步,又畏懼威嚴(yán)的大嬤嬤,不敢言語,更不敢看那倆主仆。
大嬤嬤把頭抬的高高的,只是輕微的用余光斜視一下這個(gè)荼茶,她不冕覺得有些好笑,她的笑聲很尖刻,像刺一樣扎人心里,令人不寒而栗。
整個(gè)院落里,嬤嬤們和仆人大氣都不敢出,氣氛變得肅殺而又凝重。
只有荼茶悲傷的望著大嬤嬤,她不明白大嬤嬤為什么覺得好笑?
風(fēng)雪肆虐,大雪飄飛在大嬤嬤的臉上,她肅然停止笑意,冷若冰霜的說道:“死丫頭,瞎說什么尸骨未寒,這么冷的天,早就寒透了!來人,把謝秋茶拖進(jìn)屋去合著這破屋一起燒了,夫人說了,謝秋茶得的是麻風(fēng)病,她娘得傳尸死的,說不定母女都得了傳尸,一家子都晦氣,不想死的,就趕緊。”
荼茶突然站起來,伸開手臂,想要攔著那些仆人嬤嬤,但是一想大嬤嬤如此狂放粗鄙,不能亂說話,得罪了她。于是,她跪下來,護(hù)住秋茶痛哭流涕:“小姐,小姐,你平日里待大家不薄啊,小姐,你好可憐,小姐,你死的好慘吶!”
嬤嬤們和仆人們看見荼茶這般憔悴,還有她頭上的白花,動了惻隱之心,又念及謝秋茶得的是瘧疾,會傳染的,迷惑不前,停下行動,慌亂的左顧右盼假裝尋找著什么——避免視及大嬤嬤那凌厲且具震懾力的眼神。
大嬤嬤感知仆人和嬤嬤的意圖,戾氣立即上頭,直接對著嬤嬤和仆人怒道:“還愣著做什么?把那個(gè)死丫頭拉開,立即將謝秋茶燒掉?!?/p>
大嬤嬤下了命令,他們不敢不從,整個(gè)謝府都知道大嬤嬤是趙姨娘的心腹,而柳氏與謝秋茶母女倆是趙姨娘的心腹大患,他們?nèi)遣黄鸫髬邒叩?,偏偏柳氏與謝秋茶在謝家已無立足之地,該死的不是她們母女倆,還能有誰?
嬤嬤和仆人分開行動,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勢將荼茶拖開,將謝秋茶的尸體拖進(jìn)了茅草破屋。
荼茶身體虛弱,無力抵抗,只能無助哭喊,她親眼見著謝秋茶的尸體被搬運(yùn)走。荼茶思緒婉轉(zhuǎn),就在前幾日,謝秋茶才從失意中清醒,突然與她笑語嫣然,特意穿上了紅衣說要告別過去重新做人,那紅衣是秋茶出嫁時(shí)的喜服,喜服乃柳夫人特意為她縫制的,秋茶與王霖書只新婚之日穿過一次,舍不得扔掉,并與荼茶承諾,以后再不自尋短見,可誰曾想會如此吶!再次心怡穿上這喜服之時(shí),竟是她謝秋茶咽氣之日。
荼茶瞧了瞧這幫惡狠狠的人,一時(shí)啞語,她死命盯著大嬤嬤,鼻息不斷喘息,紅腫的手緊緊抓地似要將冰涼的細(xì)雪擒碎。
小姐生前,這偌大的謝府就沒有柳夫人和小姐的容身之處,已是無處話凄涼;小姐死后,斷不能讓小姐的尸首再遭受屈辱,今日見大嬤嬤的狠戾,看來趙姨娘又要故技重施,荼茶心里知道一定得想辦法要讓小姐安葬,那怕給她立一座孤墳,好過死后連個(gè)安身之所都沒有。荼茶不是沒有親眼見過,柳夫人是怎么在大火烈焰中消亡,趙姨娘買通小販把柳夫人的骨灰和柳夫人所住的偏院殘?jiān)黄饋G到了城邊的廁匽之中,并命人說了些閑言碎語,造起了謠言,街市小民都來圍觀。
荼茶的手被仆人牢牢擒住,只能無望地看著大嬤嬤命人往破屋的草堆里丟下了火油折子,大火瞬間蔓延,火勢兇涌而死,就像猛虎宣泄口中露出尖銳的牙齒,而秋茶小姐的尸體就像一塊肥肉一樣在猛虎口中煎熬,荼茶徹底無望,就像上次看著柳夫人一樣的無望,她疼痛的喊道:“不要啊……嗚嗚嗚……小姐……”
大嬤嬤聽著荼茶慘痛呼喚謝秋茶的聲音,她的嘴角再次勾起一絲充滿得意和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