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祁康然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背手而立的謝靈溪,那姣好的面頰上覆著一層寒霜。
“你醒了!”謝靈溪冰冷的目光落在祁康然的身上,“祁康然,江東祁鏢頭家獨子,然而因為魔教所害,家破人亡,流落至此。我說得一點沒錯吧!”
“而你為了留下來,苦苦跪拜,想必是有要事相求了。”謝靈溪語氣不帶一絲溫度說道。
祁康然轉身下床,向謝靈溪跪地磕頭,“前輩,想必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我的父母在一次護鏢路上,遭魔教妖人劫鏢,殘忍殺害。鏢局因為失鏢賠償失主,傾家蕩產。我淪落到偷藥而活,便是為了向魔教報仇雪恨。”
謝靈溪嘆了一口氣,“我與你父親祁鏢頭倒是有過數面之緣,聞此事也唏噓不已。然而鏢頭本就是江湖中危險的職位,如今有此一難也并不稀奇。見你如此遭遇,我雖覺感慨,但只能嗟嘆一句無能為力愛莫能助了。”
“不!”祁康然搖頭道,“前輩,你是一劍飄雪謝靈溪啊!當年大名鼎鼎的劍客,江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聽我父親提及過你昔日的往事,你怎么可能無能為力。”
“既然你知道我的大名,也一定知道我早已退隱江湖,不過問凡塵俗事了。”謝靈溪搖了搖頭,“若是你要我摻和進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不是!不是!”祁康然匍匐著跪地前行,一拜再拜,“我只是想讓前輩教我武功,讓我能夠替父母報仇。”
謝靈溪再嘆,“我的規矩想來你是知道的,我是不可能為了任何人破了我的規矩。”
祁康然頹然于地,“前輩不肯出手,天下誰能懲惡揚善呢?”
“祁鏢頭是一個好人,魔教妖人害人不淺,我也知道。我如你們任何一個人一樣,痛恨著魔教,然而......”
就在謝靈溪表達遺憾之時,時枕安的聲音突然從遠方響起。
“師傅師傅,你讓我寫得功課寫好了,十個馬步也扎完了。”時枕安連蹦帶跳趕到謝靈溪面前,討好似得邀賞。
“我看看你寫的字貼。”謝靈溪接過時枕安手中的紙張檢查作業,而后贊道,“確實不錯。”
而后發現,在她治療那個少男的一個上午,時枕安既完成了她交代的作業,也在認真習武。謝靈溪瞇了瞇眼,瞟了一眼身后的祁康然。若是能夠督促時枕安練武,那留下也無妨。
祁康然看著謝靈溪和時枕安那溫馨的一幕,眼中酸澀,本來他的家庭也如這般溫馨。
“祁康然,若是你無家可歸,我可以看在以往和你父母的數面之緣收留你。”謝靈溪轉頭看向祁康然,看起來頗為居高臨下,“留下可以,但是有一事我要先說明,我們山宿不養閑人。”
祁康然眼中騰地升起一抹亮光,“我可以端茶倒水、掃地打雜。”
“我不需要你做這些事,我只希望你記住一件事,不是我要留你的,而是小時枕安要留你的。”謝靈溪看向身旁懵懵懂懂的時枕安,宛然一笑,“若不是她的緣故,我是不可能收留你的,所以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感謝就感謝她吧!”
“是!多謝謝前輩,多謝時小妹。”
說到底,祁康然也知道,他的父母與謝靈溪不過是見過幾次面而已,若是強求謝靈溪做什么實在無理取鬧,如今謝靈溪肯收留無家可歸的他,已是善心大發,不應該再給她添麻煩了。
“你退下!”謝靈溪看向祁康然交代的,“我有事要和小時枕安說。”
祁康然聞言當即起身,屏聲退下。
待房間只有謝靈溪和時枕安二人的時候,謝靈溪方才抱起時枕安,一邊為她理了理頭發,一邊絮絮叨叨說著。
“阿枕,我既以立誓,只收一徒,便不可能在傳授其他人武功,但是.......”謝靈溪點了點時枕安的小鼻子,“但是如果你能將武功學會,并教給其他人,我也不會管的。只是期間不可能由我來傳授武功,懂嗎?”
“啊!”時枕安點了點頭。
這已經是我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到底是一個可憐人,謝靈溪暗道,若是那個男孩能讓小枕兒勤快一些,練習武功,倒也不是不可留。
時枕安好奇地問道,“師傅,你為什么那么不喜歡他呢?”
聽著女孩軟軟糯糯的聲音,謝靈溪瞇了瞇眼,“師傅不喜歡太過機靈的小孩,早前便吃過機靈的虧,像阿枕這樣的剛剛好。”
“師傅這是在說阿枕笨嗎?”時枕安聞言頓時炸毛,“阿枕明明也很機靈,那個哥哥哪有阿枕聰明。阿枕是想要一個玩伴故而留下他的。”
時枕安想了想,腦海中浮現了在街上撞倒她的那個哥哥的身影,那雙帶著歉意的眼眸。
是什么讓那個那個哥哥淪落到這種地步呢!那么清秀的眉眼全是落寞,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和他說話,那個哥哥就匆匆逃離了。
時枕安完全沒有時間反應過來,人便已經沒了,還害得她摔倒在地。
哼!想到此處,時枕安又怪起他了,隨即不再想他了。
“好好好!”謝靈溪瞇眼笑道,“阿枕是最機靈的小孩了,其他人哪里比得上阿枕聰明啊!師傅只喜歡時枕安這樣機靈的小孩,其他小孩子一概不喜歡。”
屋內其樂融融,屋外細雨如絲。
***
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著江南街巷的青磚,管滄風帶領手下來到這片街道,感受著綿綿密密的雨水拂過面頰。
走在江南街道上,管滄風似是想到什么,皺起的眉頭突然舒展,他記得他就是在這里,撞倒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似乎還喊過他。
若是還未家破人亡前的他,定會扶起這個小女孩,好好和她道一番歉意,可當時他逃命匆忙,所以匆匆離開了。
隨后,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管滄風想起此前他為了逃避官兵追捕,東躲西藏,在街上慌忙逃離,完全不知道同心結是在哪里不見的。
如今的街道不似之前那般熱鬧,或許是因為下雨的原因,人影稀少,管滄風抬眼看向空無一人的街巷,面色卻讓人猜不透。
“少閣主,我們接下來的任務是什么?”夜風將傘往管滄風那里斜了斜,而后問道,“在閣中,我瞅見少閣主盯著酒壇目不轉睛,想來是與酒有關。”
“聰明!”接過雨傘,管滄風緩緩向前走,“江南水關監官不是嗜酒如命嗎?越儀閣發展需要錢財,今日就先拿他開刀。”
“今日?”
“沒錯,就是今日,機不可失,時不我待。今日晚間,偷襲水關。”
“好!不過少閣主為何要來此地,此地并沒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也非前往水關之處。”
“這你就別管了,你先退下,讓我一個人靜靜。”交代完畢,管滄風垂目不語,神色悠悠,無法看透。
待到夜間,夜黑風高,月沉星稀。
一支箭火從天而降,燒倒了水關防卡,在所有人都忙著救火的時候,管滄風一行人來到了水關貨物運轉處。
“少閣主,為什么要用箭火,要我說就用毒,用我的蝙蝠毒,保證他們有去無回,全都死光。”蝙蝠人不服說道。
夜風懟道,“要我說,還是用我的冰箭更好,冰毒狠厲,非死即傷,比你的蝙蝠毒強多了。”
“好了!”管滄風轉動著箭柄,“我都采用了火雞頭的計劃,現在不服也沒用,快點運走錢財貨物吧!”
此刻嫵女趕了過來,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少主,我剛才抓捕了此人。”說著,便將五花大綁的監官扔到管滄風腳下。
管滄風看著醉醺醺不省人事的監官,嗤笑一聲,隨后命令手下。
“來人,在這個監官臉上刻字,黥面之后,懸掛于水關碑門之上。”思索片刻后,管滄風又交代,“記得別弄死,掛得高高的,讓所有人都能看見。”
“是!”隨著一聲令下,嫵女便去處理此事。
管滄風看著漸空的水關運轉處,面色平靜,目中無悲無喜,向一旁的火雞頭交代,“接下來的,你來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