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朝江神色難辨:“師叔,謝家村和之前...”
柏神冷道:“俗世牽饒,絆住你的道心。這么久了,你守護的是活人,你難道在心里還對一群死人難以釋懷?”
師朝江半張臉下的表情,凌青竟然看不分明。
狂風呼嘯,凌青心中在吶喊:“可死的是他的爹爹娘親,那都是他的親人,回不去的是他的故鄉!他曾經也承歡父母膝下,親情融融,福樂無邊。哀哀惜亡者本就是人之常情,為什么要釋懷?”
柏神臉上光明紋愈發顯眼:“那女魔頭叛逃出巫族,四處殺人放火無惡不作?,F在燒毀謝家村也不知道她要作何名堂,她一向行蹤縹緲,眼下不知道躲在哪處蠻荒極惡之地。仙門誰能算到她的蹤跡?”
柏神:“你要談報仇何以容易?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閉關,突破你的無情道第九重關卡。魔神出世,天下大劫。你萬不能因為這件事就亂情擾性,生出魔障。”
第二次提到“女魔頭”。
凌青心中咯噔一下:“糟糕了,怎么能把她忘記了。我不是巫族最后的后人啊,巫族還有一個超級女魔頭。”
女魔頭,就是毒蛛羅剎殺青鈴。
有個別號叫“寧見閻王,不撞羅剎”
人分好壞,事分黑白。
殺青鈴出身巫族,叛出巫族時一把“巫火”燒死同族,獨創了一門功法,因為比較慘絕人寰就叫作黑巫。
原主是朝天闕第三代圣女本屬于白巫,可自幼被殺青鈴擄過去飽受欺凌。她修煉的都是殺青鈴親傳的黑巫術法。
這種用來焚燒一切的圣火,不如說是魔焰。
全天下已知這種巫術能夠使用的人。
一是魔門女魔頭,毒蛛羅剎殺青鈴。二是仙門圣女,雪梔上仙凌青。
凌青琢磨道:“....難怪啊。難怪師兄他對圣火這件事這么在意,還拿劍質問我,他不捅死我捅死誰?”
凌青:“他出身云夢師家。全族上下都是被這圣火給坑害的,因此還傳出一段弒父殺母的丑聞。看到謝家村那一幕,和云夢師家如出一轍,他這段時間,不用想他的內心該是如何的痛苦和煎熬,偏生沒有泄露出一絲情緒。”
說罷,凌青再度觀察他,師朝江一襲白衣如銀月蒙霧,寒枝抱月般冷清。
凌青有點無語:“原來人這么痛苦的時候,竟然也能這么淡定?無情道是修的什么破玩意,壓抑壓抑壓抑,遲早壓抑不死他!”
柏神拍了拍師朝江肩膀:“這些私情,暫且放下。你肩上肩負的擔子,是救蒼生于危難,挽狂瀾于既倒,你要自己想明白,也千萬不要讓我失望?!?/p>
師朝江捏緊劍鞘道:“是,弟子謹遵?!?/p>
師侄兩人下來的時候,凌青率先說道,“凌青見過柏神?!?/p>
她這招呼打得彬彬有禮,帶著猝不及防。
柏神額發繚著光明紋,見到她點了點頭:“掌門早就和我說了,你變化很大,浩劫當前,你能夠說出那番話更是讓我欣慰,你們師兄妹是仙門的中軸,往后更要同舟共濟。”
“魔神出世,天下大劫”這玩意秘而不宣。
在旁的青衣道君早就被柏神打發走了,凌青冷矜道:“柏神放心,師兄在,我就在,無論如何,我們也會共同護好這天下蒼生。”
師朝江又一眼落在凌青身上,凌青方才那番話帶著哄慰之意,如今知曉他的心緒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應對。
凌青眼尾一挑,朝他眨了眨眼。
柏神看向師朝江,點頭:“如此,甚好。”
風大了無痕跡,卻切切實實撩動師朝江的衣袍,他下頜轉動過去:“嗯?!?/p>
朝天闕山腳下,風搖竹波。
凌青折竹暗忖:“柏神說是殺青鈴做的,也對,他作為首執仙尊肯定和殺青鈴打過交道。師兄閉關突破無情道第九重?!?/p>
“謝星玄的事情看來也要放一下了,這幾天我翻遍藏書,關于迷津島記載幾乎沒有,茫茫大海到處亂找要找到什么時候,師兄說他會幫助我,他定是個守諾的,他當掌門總比我強多了,但愿他無情道能夠快點突破早點出關?!?/p>
“殺青鈴...殺青鈴....”
凌青腦中勾勒出一個瘋批魔女的形象,“不過殺青鈴為什么要跑這里來滅謝家村,魔物是她放出來的嗎?花無雙要得到的東西是什么?殺青鈴該不會就是我的神秘接頭人吧?她要是再讓我做壞事怎么辦....算了算了,管她呢,反正不是必要的劇情我混過去?!?/p>
“哈哈哈,那個冷面師兄要閉關,他暫時管不了我,沒有人監督我了哈哈哈哈哈哈?!?/p>
少女開心得眉飛色舞,驀地在竹屋面前吸了幾口氣,咳嗽道:“好腥,好濃的血味,哪里殺豬宰羊了!”
小竹屋上空好似縈繞著一股黑氣,烏壓壓的云墜的人心中感覺不祥。
凌青猛然想起自己下午和這反派哥算得上吵架。
凌青躊躇不想進:“這反派哥,不會還在生我悶氣吧?小孩子可真鉆牛角尖,等等,這種味道,他不會又又殺人拋尸了!”
推開門,凌青倒吸了一口氣。
拋的“尸”是東方楓,只見東方楓渾身浴血,黑發如蛇一般蜿蜒糾葛在地上,蒼白的臉不起半分波瀾,漆黑的眼睛看她。
既不知東方既白,也不曉薄霧冥冥。
東方楓:“師尊,你為什么又回來。”
凌青一瞬間都懷疑這些血到底是不是他的。趕緊蹲下來一套靈力加喂藥起手,可這血怎么止也止不住似的。嚇得她手足無措,“怎么樣,你疼不疼,哪里疼!你說話啊。”
東方楓盯緊她:“師尊,我不疼?!?/p>
凌青慌張:“為什么?流這么多血怎么會不疼呢,是不是有誰過來又欺辱你了,你放心,大膽地告訴我,之前那些欺辱你的人都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我敢保證,下次再也不會有別的人來動你!”
滿手是黏膩的鮮血,凌青是真慌的一批,“你快告訴我哪里疼,我才好對癥下藥,楓兒?”
東方楓還是不吭聲,血已經把凌青身上給染透了,眼瞳有凌青混亂的倒影,他唇邊勾勒起微微的弧度,伸出指尖戳了戳她,再惡狠狠道:“師尊還要折磨我到什么程度!”
“什么?”凌青愕然道,“我這是在救你?!?/p>
東方楓那些戾氣收斂,帶著好奇看她臉頰:“師尊折磨我,為何這里會流水?”
凌青罵道:“混賬徒弟!為師關心你,是怕你真的死掉了知不知道?!我是看你很可憐..我不忍心啊?!?/p>
東方楓舔了舔唇:“你覺得這樣就很可憐么?”
突然間凌青鎮定下來,抹了抹嚇出來的眼淚,不對啊,魔種哪能這么輕易地死,可是他血真的要流干了,真很恐怖的!
凌青趕緊敲系統,“系統系統,他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之間七竅流血?!?/p>
系統:“他身上之前被原主種了很痛很痛很痛很痛很痛蠱。”
凌青:“?”
系統:“這種蠱蟲每月發作一日,啃噬七經八脈,攪的人痛不欲生,這也是為什么東方楓后面修煉邪門的道法,緣由是他的經脈斷裂,無法修行仙家法術。”
“原主...到底為什么這么恨他....”凌青不想問多,“到底要怎么解除這種很痛很痛很痛蠱,還有這個蠱你是認真的,就叫這個不著調破名字?!這名字聽起來就這么邪門,我該怎么找解藥。”
系統:“系統沒有下載巫族語言安裝包,只能做此翻譯,此蠱在東方楓嬰兒形態時候就種下,唯有巫族秘術可以解?!?/p>
再和系統掰扯一會兒,這血流失的恐怖速度東方楓馬上離成為干尸不遠了。
凌青猛然想到巫族的一顆樹,趕緊帶著他沖了上去。
一踏進天星閣內,玄奧無比的星辰壓來,無常的命運仿佛在嘲笑著所有人的愚昧。
神婆仙見到她和東方楓這兩個血人,綠辮子都嚇得翹起:“你...你又來了!”
凌青狐疑的對她道,“你這天星閣還有客人到訪?”
“沒有沒有,圣女,我這天星閣就老婆子一棵樹,哪里來的外人!絕對沒有!”神婆仙有點慌張,地上都掉了好幾片葉子,綠油油視線落在她懷中的人身上,“這個,這個流血的人是誰,還活著嗎,怎么看起來,他還能笑得出來..”
凌青:“廢話少說,給他解蠱。”
神婆子一頭霧水:“解蠱?什么解蠱?”
凌青:“你會不會巫族秘術?”
“巫族秘術?”神婆子手杖攥緊,十分之迷茫,“圣女,老婆子絕對不知道什么巫族秘術啊,老婆子唯一沾點邊的,就是我是巫族的一棵樹?!?/p>
“.......”
凌青額頭的青筋都要跳出來了。
偏生眉目染血,唇角掛出笑的東方楓還在瞧著她,好像第一次認識她,帶著好奇和不了解,“師尊,你真的是師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凌青摁住他的腦袋,“別說話,你是我的徒弟,無論如何,我都會緩解你的痛楚,神婆仙,趕緊帶我找個會醫術的人?!?/p>
神婆仙帶她去找了下面的百里長老。
東方楓已經躺在床上昏沉過去,凌青瞅著他的睡顏,暗道:“他怎么睡覺的時候,神色也沾著一股子小獸般的戾氣?!?/p>
身邊的百里長老說道,“兇險成這樣,能夠救回來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只是暫時壓制,這什么原因我實在是查探不出來,倘若要是師姐還在世,她那么厲害,或許能夠徹底醫治。不,她一定行的。唉,只可惜我只學出了這點微末皮毛,便也不及她十分之一,師姐唉...可惜你一輩子云游四海救死扶傷,卻去得早,沒有看到仙門如今欣欣向榮,人才輩出……”
神婆仙趕緊打斷他的緬懷:“百里長老啊,你沒發現這個小鬼身體里和平常人有什么不一樣的嗎?”
百里長老收回藥包,奇怪:“什么不一樣,他身體里有什么東西?”
“蠱。”
神婆仙持著手杖輕點。
百里長老搖頭,“那我不知道了,能夠挨到現在也算是這個孩子的大造化,至于蠱術,那是巫族獨有精深的傳承,他遭逢的許多不幸,我也期望日后能夠有所消解?!?/p>
凌青沒注意百里長老在暗點自己。她閉上眼睛,握著東方楓的手,將靈力如一尾魚般的在他全身游走。
這經脈斷地跟被絞肉機攪過的一樣!??!
他居然說不疼,是認真的嗎?
神婆仙送了百里長老出門,凌青掀開眼皮。
神婆仙好像很害怕她這個直系上司,趕緊解釋道,“以前百里長老和已經身殞的瑤花宮陳長老交情最是要好,他們都會醫術,又是師姐弟,又都修為深厚,老婆子想著,帶圣女來這里再合適不過了?!?/p>
凌青還沒說什么。
神婆仙就立馬拿手杖擋在胸前,蘿莉臉都要被嚇哭了,下一句話應該很可能是“別人走了,你別打我哇?!薄澳銊e打我哇”。
凌青打心里嘀咕:“怎么看樣子,這個小蘿莉和反派哥同病相憐,挨了不少風螢的毒打???!別的不說,神婆仙在巫族的地位可謂是舉重若輕,就連幾個仙尊都給幾分面子,她私底下到底怎么輪到被原主欺負的?”
想不通,凌青手中東方楓的指尖緩緩繃緊,察覺到他的不安,凌青可憐這倒霉孩子,柔聲說道,“別怕,我是你師尊啊。”
不說還好,一說東方楓小尖牙都露出來了。
凌青一口血都要吐出來:“我這一個鍋兩個鍋都要背駝了,原主你到底還暗搓搓干了什么壞事,我這反派還能不能洗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