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主意的我如愿以償地睡了個好覺。但可能這也是我接下來日子里最后的一個好覺。
我本無意惹塵埃,奈何無處明鏡臺。
“吳戈,有你一個快遞,別忘了拿。”
上班時,門衛老丁叫住了行色匆匆的我。
“快遞?我最近沒買什么東西啊。”我疑惑地打開手機確認著。
“收件人寫著吳女士,應該是你的。”他將包裹遞給我。
“不可能是我的,我最近沒買東西,應該是別人的,或者快遞小哥放錯了。”
我很肯定自己最近沒有網購,并不想去拿那個快遞。
“可是上面寫著你的警號……錯不了。”
老丁固執地將包裹遞給我。
“我警號?”
我頓時有了不好的感覺。誰會關注我警號?只有出警的時候別人想投訴我時才會記這個?
難道是想報復?
可是我最近態度一向不錯,沒有得罪什么人啊。
一個小小的包裹在我眼中像個定時炸彈似的,讓我僵在那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是不是你買什么東西又忘了?”
“我記得有一次你自己買東西忘了之后還發在群里問大家……”
劉姐在我身后說道。
“這個快遞在這里放了兩天了。好像是一本書似的,估計是你訂得忘了吧。”
老丁將包裹強行放在我手里。
“好啦,別糾結了,還沒換衣服呢上班快遲到了。等拆開看看,不是自己的,再送回來唄。”
劉姐拉著我進了宿舍樓。
他們的舉動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像只有我這么敏感和多疑。一個包裹而已,正常人都不會有我想這么多。
雖然有了這樣的認知,我還是將包裹放在了宿舍門口的窗臺上,一直到晚上下班回宿舍時,才將它帶回屋內。
我用剪刀小心地打開包裝,里面露出暗棕色的封皮。真的是一個筆記本,我剛松了口氣,打開筆記本,卻發現里面寫滿了文字……
吳警官,還記得我嗎?
湖景家園小區13棟1208室的女孩兒。
你那天到我家里出警,還看到了一些東西……
看到這里你肯定能想起我了。
不要害怕,我給你寫這些,只是因為你看到了,我看到的東西……
同類相吸,我太想找人傾訴了……
看到這里我的手抖得厲害,想要合上筆記本,卻又忍不住想著那句‘同類相吸’和‘你看到了,我看到的東西’。
若她能解釋最近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呢?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繼續讀了下去。
為了方便讀者閱讀,我將以女孩兒第一人稱的形式將她的故事講出來。
我小的時候上得是寄宿幼兒園,就是那種完全托管,周一上學到周五晚上才能被接回家的那種幼兒園。
那家幼兒園在永寧城內城的轅馬胡同里。每次媽媽送我上學的時候都要走過一段長長的甬道,甬道的兩旁種著很多大槐樹。
開學的日子正是槐花盛開的時候,從樹下走過滿頭滿身都會落滿白色的槐花……
可我一點都不喜歡這些,因為穿過它們就意味著要去上學,也意味著我要在這里待上好幾天。
和我一樣不喜歡這里的還有清潔工阿姨,她總是抱怨碾落成泥的槐花難以清理……黏膩的樹膠加上繁星般的落花,簡直是她的噩夢。
幼兒園就坐落在兩棵超大的槐樹中間,紅底黑欄的鐵門大多數時間都是關著的。僅在周一的早晨和周五的傍晚才會打開,其他時間偶爾有人進出,短暫打開后便會匆匆關閉。
這條胡同的作息時間與幼兒園完全一致,只有周一上學的早晨和周五放學的傍晚才會人聲喧鬧,熱鬧非凡;其余的時間除了清潔工阿姨,便罕有人至。
若是喜愛清靜的老人或許喜歡這樣的環境,可這里對于3、4歲的小孩子來說太過幽靜了。
進入幼兒園的大門后,便是鋪滿橡膠的活動區,里面有各種滑梯和攀爬設施。
這些都和普通的幼兒園別無二致,唯獨依靠活動區中央的大槐樹而建的小樹屋算是這里的特色。
活動區的兩旁分別是廚房和保健室以及老師的宿舍,后面的三排房子便是孩子們上課和休息的地方。從前往后依次是大班、中班和小班。
每排房子又設有活動教室、游戲室和休息室,孩子們的衛生間也在屋內,就在休息室的旁邊,出了休息室的旁門左轉是水房,右轉是衛生間。
三排房子的格局都一樣,房間的功能也一樣,只是里面的玩具和墻上的裝飾物略有不同。我之所以強調這些,是因為接下來的故事就和這些有關。
故事發生在我中班的時候。
雖然經過了一年的磨煉,我依然沒有適應幼兒園的寄宿生活。尤其到了晚上,我經常會因為想家而睡不著。不止是我……班里的很多小孩子也是如此。
晚上幼兒園內每個班級會留一名老師和一名保育員共同值班。中班時輪流看護我們的老師有三個,分別是李老師、王老師和楊老師。
李老師年紀大,本身的睡眠少,她會在休息室內陪我們很長時間,直到我們都熬不住睡去后才會悄悄離開。
王老師是新來的老師,年紀雖然小卻很溫柔,會唱很好聽的搖籃曲,她的歌聲總讓我想起媽媽。所以她值班時我總是哭著入睡……
而楊老師則很嚴厲,很早的時候便會和保育員一起催促我們讓床,即使睡不著也不許我們動,若誰發出一點聲響他便走到床前用食指的關節敲打床頭。
咚、咚、咚的敲擊聲,在那時聽起來好大,嚇得我們閉上眼大氣都不敢出。
如此之后,休息室內很快便沒了動靜,大部分孩子能在這種無聲的等待中睡著。但不幸的,我卻依舊清醒著……
我將所有感觀都集中到耳朵上,直到聽見她和保育員離開的腳步聲才稍稍松口氣。
這時通常再等上一會兒,就能聽到隔壁保育員的鼾聲。
“文文。”我嘗試地叫了一聲。
在我隔壁床‘睡得正熟’的小姑娘便轉過頭朝我裂開嘴笑。右臉的酒窩在娃娃頭的遮擋下時隱時現,很是可愛。
“她們都睡啦?”她小聲地問我,小手還比劃著。
“放心吧,都睡了,咱們走吧。”
我們小心地下床,穿過游戲區,走出房門,再沿著橡膠路繞過大班,一路來到活動區中央的樹屋。
文文熟練地從樹屋的地毯下取出奶糖,她一塊我一塊,我們就這樣坐在樹屋里,吃著奶糖,相互依偎著說著在家時的趣事兒。
“好吃吧?”
“媽媽來看我了,這是她給我買的……”
說到這里文文的眼睛燦若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