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
在他說出這首《與諸子登峴山》之后,我便知道自己又問了個傻問題。
因為孟浩然啊,植楮給了個辨識度如此之高的名字,只要找人稍稍查下他的案卷便能找出報案人植楮的真名。
“你是干什么的?”
智商被人碾壓了,我索性也不繞彎子了,直接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我是私家偵探,這是我的名片?!?/p>
又是名片……自從收到謠貍靈媒社的名片后我對名片就有些過敏反應。
好在這張名片很正常,白紙黑字,寫著私家偵探西甲的名字,上面還印著他的電話。
只不過這名字,怎么看都像是化名。
“我找你來是想聊聊張怡的案子?!?/p>
三桑將名片遞給我后,再次說明來意。(我實在不喜歡西甲這個名字,就還用三桑來稱呼他。)
“她有病,而且一直在撒謊?!?/p>
我看著眼前的三桑,心里不由得犯嘀咕,他看起來很聰明,至少比我聰明,是個私家偵探,還可能有警方的路子,怎么會對這么個漏洞百出的案子如此執著?
僅僅因為張怡所說的平行空間嗎?難道他其實內里也是個神棍?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他開口道:“不能因為她是精神病人就把她的話都當成謊言。”
他開口時的語氣和狀態非常像師傅平時教導我們時的模樣。所以我馬上反思自己并誠心道歉,在說完道歉的話后才反應過來問道:“她的哪句話是真話?”
“她報得這個案子應該是真的?!闭f著三桑將手中的材料遞給我。
兩年前張怡報案稱其網友失蹤。網友女,姓名王玲玲,失蹤時年齡大概20歲左右,身份不詳,住址不詳……。
這個什么都不詳的案子還不如之前她報得那兩起案件呢,至少那兩起案子有地址有當事人,她這個……什么都沒有。
心中吐嘈歸吐槽,我還是耐著性子將整個報案情況看完。
張怡16歲那年,在網上認識了王玲玲,她們彼時一個學業壓力大,一個生活壓力大,又年齡相仿,自然而然地熟絡起來。
那個時候流行網友奔現,所以在她們發現彼此都在永寧后,便迫不及待相約見面了。
那時張怡正處于青春期,母親的嚴厲管教讓她很煩惱。而王玲玲則是一個孤兒,輾轉于福利機構間,最終在16歲這年獨自出走靠打工維持生活。
王玲玲不同于同齡人的成熟和獨立吸引著張怡。她們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這段友誼曾被張怡的母親激烈反對過,而張怡因為抗爭還被母親禁足,直至后來母親將她送出國學習。
但網絡和通訊的發達幫助她們繼續保持聯絡,兩個女生就這樣在網上分享著彼此的生活。在張怡上大學期間,王玲玲給她發來她戀愛的消息。
至此她與她的聯系漸漸減少,直至一天,王玲玲給她寄來她與男朋友的合影,并告知她,她懷孕了,馬上要與他結婚……
后來,張怡再也沒有收到過王玲玲的消息。她以為她是因為結婚忙于照顧家庭,直到她回國工作,遇到孟浩然,才覺出事情的不對……
孟浩然與王玲玲寄給她的合照中的男子長得一模一樣,但他對王玲玲的事情卻遮遮掩掩。
這時的張怡才意識到王玲玲很可能出事了,并很快報警。
……
失蹤的案子既然已經報警,讓警察去查就行了。再說眼前的三桑也很有能力,他為什么會來找我呢?
我狐疑地看著三桑將材料又還了回去?!拔抑皇且粋€派出所的小警察,恐怕幫不上什么忙。”
“我找你只是想讓你幫我聯系張怡的母親見面。畢竟你是她被打案件的受理人之一,聯系她會方便一些。”
三桑平靜地說出他的請求。
這家伙就這么來找我,還一副篤定我會幫助他的樣子。憑什么。
我的眼角低垂,扯了扯嘴角剛要找個借口拒絕。
三桑似有讀心術一般開口道:“張怡的事情不簡單。調查她的事情說不定能幫到你……畢竟被邀請進謠貍靈媒社的人下場都不太好……”
去他的下場都不太好!這幾個人都明示暗示地提醒我,光提醒有什么用……
再說了,我的情況最壞也是幻聽幻視而已,大不了去精神病醫院……
我懶得跟他再說什么,轉身就要回所。他卻在我身后跟我說:“你是警察,出了人命的案子都不管嗎?”
“什么?”我回過頭。
“我懷疑王玲玲不是失蹤而是被害了?!?/p>
三桑這樣說,事情就有些嚴重了。
我雖然平時很冷淡,對生活也沒什么熱情,但職責所在,真的涉及到人命也不能坐視不理。
“你等我請假陪你去。”
撂下這句話,我轉身回到所里。
敲響張怡家房門的時候我還有些忐忑,好在老人還認識我,只略從門縫打量了一下便請我們進入房間。
這一次我們談話的地點在客廳。簡單的寒暄過后,我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次到來不是為了張怡被打的案子。
好在三桑率先開口。不過他這直來直去,一點都不懂得迂回的問法,還不如不開口……
“阿姨,您認識王玲玲嗎?”
“張怡曾報警說她失蹤了,這事兒您知道嗎?”
我注意到就在他提出這兩個問題后,老人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臉色也跟著暗了下來,嚴聲問道:“你是警察嗎?我之前怎么沒見過你?”
這點我就比較佩服他了,若是我被人家如此質問,少說也得覺得尷尬,紅個臉什么的。
可人家臉不紅,心不跳,很自然地答道:“我是私家偵探,受人委托來調查王玲玲失蹤的案子”。
“受人委托?不可能。因為根本沒有王玲玲這個人?!?/p>
老人的這個答案出乎我們的預料。
“沒有這個人?怎么可能?她們不是高中時起就是好朋友嗎?”三桑吃驚地問道。
老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本來我不愿意提的。張怡……很早的時候就確診得了精神類疾病。高中時候開始,她就跟我說她有個好朋友叫王玲玲,可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
“為此我還帶她看過醫生……醫生說她有妄想癥,那個王玲玲……可能是她太寂寞幻想出來的?!?/p>
“很抱歉……因為我女兒的病,沒少給你們添麻煩……”
話已至此,再也沒有問下去的必要。我用眼神示意三桑趕緊結束問話離開。
他卻像沒看到我的暗示似的,一邊給老人遞過紙巾,一邊將那張合照放在茶幾上。
借著遞過紙的機會他還握住了老人的手說道:“張怡報案的時候,還給了警方照片,她說里面的女生就是王玲玲。您確定真的沒見過這個女生嗎?”
她只匆匆掃一了眼便說道:“沒有,沒見過?!?/p>
“我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老人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