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夢給我的信息實在太過駭人,我沉浸其中許久都沒有再開口。
“地鐵站到了。”她將車停在路邊。
我機械地道著謝,直到跨進派出所的大門都還處在恍惚中。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不用年年歲歲,也不用歲歲年年,僅過了一個晚上,我就感覺自己像變了個人似的。
“吳戈,今天氣色不錯,我瞧著比往日精神了些。”
掃地僧門衛大爺第一時間就注意到我的變化。
“謝謝您,什么都逃不過您老人家的法眼。”我笑著打趣道。
“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別管我叫老人家,我現在正是年輕好時光啊。”他笑著端碗粥從我面前走過。
還不讓叫老人家,食譜都暴露年齡了。我在心里腹誹著,笑盈盈地打了飯回到宿舍。
以前他總是說我死氣沉沉的……這眼光跟成了精似的。
現在我雖然還沒有走出陰霾,但至少有些許感興趣的事情了……
干警察的,不能說嘴,在心里想想都不行……
這不,轉角遇到‘愛’。我居然在派出所的接待大廳里看到了張怡……
我心里想著幸好她沒事兒,嘴上卻沖口而出:“你怎么在這兒?”
“被你們當精神病抓回來的。”
她一頭干凈利索的短發,立體清爽的五官,妥妥的美人形象,當然你得自動屏蔽她稍顯油膩的回答。
“你還用得著被當,你不就是嘛。”
在派出所工作時間久了總會遇到那幾個刺頭,懟人這方面,我自然是不虛的。
“真不愧是叫吳戈,光是你這張嘴就配得上這樣的名字。”
估計是這些年與警察打交道多了,她在別的地方還好,一旦到了公安局就跟吃了槍藥似的。
“行了,我沒工夫跟你打嘴仗。我是認真地問你呢,你怎么來我們所了。”
她見我口氣緩和,也不再針鋒相對,軟下來口氣說道:“我在這種地方再看到穿警服的就有點條件反射,你別介意。”
“我這是被別人報警了。”
此話一出,我便將她之前的幾起事情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你不是又跟蹤他了吧?”
她聽完我的問話,無奈地嘆了口氣。“妹妹,還得是你了解我。”
我猜就得是這樣……
沒經過訓練的人跟蹤別人會很容易被發現。尤其她還是有多次前科的,人家肯定提防著她。
“你這樣行不通……”
我想勸解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身后的聲音堵回嗓子里。
“張怡是吧?行啊你,這回改成明目張膽地跟著人家了。我可告訴你,這樣是違法的,即使你有精神病也不是你違法的理由。”
“況且,我看你現在神志清醒,也沒犯病啊。”
“聽我一句勸,咱們生病了該吃藥吃藥,該看病看病,要不去醫院住兩天也行。別整天給警察添亂。你反應的事情交給警察來處理,你一個精神病人瞎摻和什么。”
楊副所長的聲音辨識度極高,他人的辨識度更高。175的身高,180的體重,還有那副不干活經常頤指氣使的做派。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官僚主義的味道。
他是我不喜歡的人之一。
往常遇到這樣的人,我即使不喜歡也就是打聲招呼便回避。
但這人吧,一旦有了生氣兒,就沒辦法再回到對外界無感的地步,那嫌惡便自然地帶在了臉上。
張怡漂亮的眼睛一轉,便看出了端倪,當著楊副所的面兒竟然跟我比了一個口型。‘我也討厭他。’
我擠眉弄眼地示意她低調。她卻不陰不陽地說道:“您張口閉口地精神病人地叫著。我是沒有名字嗎?還是說精神病就是我的名字?”
“您這個為人民服務就是這么服務的?不管我是不是生病了,您都不應該這么稱呼我,這是做人最基本的尊重。如果您做不到,就不配這兩個筆劃。”
刀子一樣的話,差點將我噎著。這家伙太敢說了。關鍵,此時我后知后覺地發現,她下他面子的時候我還在……
撤得慢了,屬實是我的問題。
但偶爾當當池魚,聽聽別人被懟也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畢竟這要是在所里,有著上下級關系,敢怒不敢言,被懟的只能是我們。
“行啊。幾天不見,嘴皮子厲害了!真當我們處理不了你是吧。”
楊副所顯然是動了肝火。
“我怎么了您就處理我?不讓您叫我精神病,您就處理我是嗎?”
張怡的思路清奇,揪住他的問題不放。
“你少在這里狡辯。我問你,是不是你跟蹤的人家,是不是你騷擾人家了!”
張副所氣得臉色發紅,整個圓臉跟個紅盆子似的。
“我哪兒跟蹤他了。我在馬路上,在自己的車里待著。怎么著這條路只能他走,我不能走是嗎?”
“再說了,您見過哪個跟蹤人的還上去主動打招呼的?”
“我是看到他從這里過,正好問問他我朋友的事情而已。誰知道他反應這么大。”
“楊副所,我問您,正常情況下,有熟人問您點事情,您會二話不說就報警嗎?”
“明明是他不正常,怎么反倒怪起我來了。到底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啊。”
……
一頓猛如虎的辯駁,不僅讓楊副所的臉由紅盆子升級為紫盆子,也讓我心生退意。
好強的攻擊力,今天的池魚是不能再當了,不然就不是被殃及的問題了,而是要變成烤魚了。
一溜煙兒地逃跑之后,身后傳來噗嗤一聲笑。
這個張怡……絕對是故意的。我就不應該擔心她,以她的聰慧和剛剛那張利嘴,完全能應付眼前的這點事兒。
回到辦公室時,我還在想著這些天的事情。說實話,今天在派出所里見到張怡,我很高興。
至少證明她還是好好活著的。
在我的潛意識里非常害怕身邊的人離開。尤其他們跟我講了幾個靈媒社成員死亡或失去聯系的事情,就更讓我擔心了。
不過我的這種開心沒持續多長時間,因為張怡的改變更加讓人不安。
自古以來,女性的復仇都帶有特殊性,受限于自身條件,她們很少采取暴力的方式,多是迂回取勝。
一旦她們決心報復,會更有耐心,會更有韌性。
照張怡今天的表現來看,她顯然是有了目標,甚至有了周密的計劃。
綁架?她一個人做不到……
投毒?不行,王玲玲還沒找到……
就在我越想越離譜的時候,三桑打來電話問:“你有時間嗎?”
“有時間。”我回答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