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
不消片刻,我就失去了方向感。群山密林將本就不甚明亮的太陽遮擋得嚴嚴實實,回轉反復的山路,簡單重復的樹木草叢,甚至連青苔都是一模一樣的,根本沒有什么分辨點。
“路沒走錯嗎?我記得三桑說丁家村有上百戶人家,咱們路過的這些村落頂多有十戶人家,根本不像是能容納這么多人的樣子。”
宋丹木率先提出了疑問。
“放心吧,沒錯,有北斗導航呢。翻過這段群山會有一個地勢相對平緩的地帶。那里屬于燕平鎮,到了鎮上就離丁家村不遠了。”
楓木一邊跟我們解釋,還一邊放大了導航的圖像。看樣子他也是有些含糊的。
好在,導航確實給力,半個小時之后,我們來到了一片平緩地帶,若不是剛從山上下來,我差點就要以為這里是平原了。
楓木將車停在鎮上,帶著我們在路邊僅有的一家飯館簡單吃了口飯。飯菜的味道不怎么樣,卻剩在量足,好歹不至于餓肚子。臨走時楓木還打包了幾份炒飯,買了些礦泉水并加滿了油。
看來這一路荒山給他帶來不少的陰影,自然是想著做好萬全的準備。
我摸了摸了自己包中的壓縮餅干,足有十天的量,不過看他的準備,我的這些應該是用不上了。
丁家村離鎮子不算太遠,翻過一個小山包就到了。三桑身著深綠色背心蹲在一個岔路口等我們,幾乎與身后的密林融為一體。
“你怎么沒在村里等我們?”楓木搖下車窗問道。
“我怕你們走錯路。”說著三桑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路牌。
“前幾天下大雨,把路牌路基都沖掉了一部分,還沒來得及搶修呢。”
三桑坐上車,引著我們來到一處高地,指揮著楓木將車停好。
他沒有著急介紹情況,而是拿起炒飯,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地干掉了大半。
那可是四個人的口糧,他一頓就吃掉了四分之三,抹完嘴還有些意猶未盡地看著最后一份飯,想吃又不好意思。
“吃吧。晚上咱們回鎮上吃。你這是餓了幾天呀?”
見楓木這么說,他也不再糾結直接拿起最后一盒炒飯吃了起來,邊吃邊答道:“我昨天晚上坐車過來的。之前是擔心他跑了,現在看來這些擔心都是多余的。那個家已經很長時間沒人住了,灰都有兩指厚了”。
這個丁家村原來人口就不多,再加上這些年年青人出去打工,留在村里的只剩下些老弱病殘,甚是蕭條。
丁家村的村委會就在原來的小學校。村里的孩子本就不多,再加上學校大合并的政策影響,學校的兩排瓦房就這么空了下來。
正好趕上村委會的房子塌了,村里就決定征用小學校當辦公區,可謂是一舉兩得。
丁家村四周環山,以村委會為中心形成南北、東西兩條主干道,其中南北干道直通鎮上,沿南北干道村子自然被分為東、西兩部分。
王浩的家就在離山較近的東區,沿東西村道往東再走兩個胡同就到了。
深藍色的鐵門上插著鐵栓,鐵栓的兩頭分別上了鎖,上面雖然長滿了鐵銹,卻依然牢固。
只不過門雖好好的,院墻卻遭不住長時間風雨的侵襲,早早地塌了一塊。昨晚三桑正是從這里進去的。
青石漫路,雕梁畫柱,雖陳舊,卻依然有著當年的風采。
“畫得很講究,瓦也不錯,這在八十年代也算得上是頭一份的房子呢。”
宋丹木一邊趴在窗戶處往里張望一邊說道。
“就這破木頭嗎?都變形了。”
楓木甩著手,剛剛他去開窗戶時,不小心被上面的木刺扎到了。
“年輕人不知道過去。以前啊哪有鋁合金、斷橋鋁這些東西。蓋房都是用木頭的,到了90年代后才逐漸有了鋁合金,然后才是斷橋鋁之類的材質。”
宋丹木在三桑的幫助下從窗戶爬進屋內,里面的裝潢還保持著八十年代末期的風格,柳木打造的衣柜上有玻璃還有藍色的墊布,墊布上畫著梅花,一看就是人工畫上去的,手藝算不上多好。
“他小時候是個學霸吧。年年都是三好學生,也不容易啊。”楓木看著貼滿墻壁的獎狀感慨道。
“16歲那里是個坎,他那年肯定發生了什么事情。”宋丹木已經看到了獎狀的最后。
“從那年之后,就沒有他的獎狀了。當然可以理解為他學習退步了,或者家人沒給他貼,總之肯定是有變故了。”
房子里陳設簡單,沒有什么可以深究的東西。再加上終是偷偷進入人家,自然不好過多停留。
“看樣子他有十多年沒回來了,這里怕是沒什么線索。”三桑有些失望地點上煙,自顧自地抽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他的煙比別人的煙要濃似的,每次煙霧升騰都能把臉遮住。
“嘶,這什么破果子,真夠酸的……”
楓木站在院中一隅,正齜牙咧嘴地往外吐著什么,陣風吹過兩棵紅果樹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連小孩子都不如,你看看腳下,滿地的落果,若是樹上的果子好吃,早就被人摘走了,還能等到你來摘。”
宋丹木毫不客氣地嘲笑著。
“哎呦我的媽呀!鬼!”
女人凄厲的叫聲響起,我嚇得一個激靈,楓木的頭更是直接撞到了樹枝上。
嘩啦啦,樹干搖動,果子落了一直,樹上的,樹下的驚起動物、昆蟲一片,突出一個兵荒馬亂。
最冷靜的當屬三桑和宋丹木了,他們出現在院墻塌陷處時,那名女子正要轉身逃跑,聽到是男人的聲音,她才勉強回頭。
她看了看兩人腳下的影子,又仔細辨認了一下人臉,才拍著胸口說道:“嚇死我了。我以為是鬼呢,哪來得小毛賊敢偷這家。”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蒼白,冷汗淋漓,嘴唇還發著抖,一看就是嚇壞了的樣子。
“我是云游之人,一時好奇走到這里。您說這里鬧鬼,怎么回事兒?能詳細跟我們說說嗎?”
宋丹木聲音低沉,再加上人看起來穩重可靠,又有些仙風道骨的氣質,很快讓女人放下了戒心。
她向院子里望望,像是怕里面有什么東西聽到似的。用極小的聲音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去我家說吧。”
一碗溫水下肚,女人冷靜了不少,便跟我們講起那兩棵紅果樹的詭異之事。
篇幅很長,但總結起來,不外乎是,果樹無風自動,果子酸澀難吃,半夜有人看到果樹上有阿飄、女人臉以及院內有女人哭泣之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