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沉悶悶的,沒有一絲風。雖然太陽已經落山了很久,大地上卻還殘存著炙熱,空調的鼓風機呼呼地吹著,沒人愿意在這個時候踏出家門。
我們幾個人擠在三桑的小房子里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隨著扶桑的到來,大家越討論越冷清,到最后甚至出現了冷場的局面。
我們互相審視著,都擔心對方是兇手。眼見著這樣的局面是無法再談下去了,大家紛紛起身告辭。最后只有扶桑留在了那里,兩人似乎還有話要說……
從三桑家到小區門口的路并不算長,所以我們的沉默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就揮手告別了。
楓木提出要載我一程,被我拒絕了。我討厭坐別人的摩托車,避免不了的肢體接觸會讓我尷尬。
“你這是不相信我嗎?”
“我只是單純地不喜歡坐別人的摩托車。”
楓木問得直白,我回答更簡單直接。
也不知他是否相信我的話,總之他‘哦’了一聲便轟鳴著開走了。
今天的事情多少都會影響大家。本就脆弱的同盟關系也會因為懷疑分崩離析……
我好奇的是三桑知不知道扶桑會這樣說?如果他知道,為什么還會邀請扶桑,讓她種下懷疑的種子呢?
難道說……他們在試探?為什么試探?是因為兇手就在我們之中嗎?
……
這些問題比暑伏的潮氣更難纏,不一會兒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胸悶氣短的我坐在公交車站間的窄凳子上休息,無意中抬頭卻看見馬路對面出現疑似王浩和趙子萱的身影。
異常白皙的皮膚,高挑的身材和小巧的頭顱,應該是趙子萱沒錯。
我快速跑上過街天橋,想到馬路對面去看個究竟,可惜當我剛來到對面的公交車站時,恰逢一輛雙層巴士到站,下車的人流很快將我淹沒。待車站再次清靜下來時,我徹底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重新回到窄凳處坐下,我回想著剛剛的情景,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他們。這兩個人肯定知道我們在找他們,躲還來不及呢,沒理由自己找上門來。想到這里我越發肯定是自己看錯了或者是出現了幻覺。
回到派出所時門衛已經換崗,大爺換成了高壯的中年男人,我與他不熟只點點頭便匆忙回到了宿舍。
換下衣服正準備洗漱時,一張小紙片掉在了地上。我以為是消費小票之類的東西,隨手撿起就要丟進垃圾筒。
‘小心三桑’幾個用宋體打印的字讓我呆立當場。這是誰給我的?什么時候放到我口袋里的?
我首先想到的是公交車站的那兩個疑似王浩和趙子萱的身影。待我將當時的情形像慢鏡頭一般在腦海中回放后,又覺得不像。當時我是高度集中地在找他們的,若他們近了我的身,我不可能沒有察覺。
那就是參加聚會的幾個人了……楓木?在客廳時,他曾坐在我旁邊,而且走的時候我們也有過接觸。
還有宋丹木,他也曾坐在我旁邊,而且遞水時他是在我身后的。
甚至扶桑……我們也有過擦身而過的情況。分析來分析去,除了三桑本人其他人都有可能給我放紙條。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疑惑時,其他人也都收到了相同的紙條……
我們之間本就不牢靠的信任,也因這張紙條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我仔細研究著那張紙條,105MM*37MM的大小,看樣式是從普通的打印紙上裁剪下來的;字體用得是常規的宋體,5號字號。單從紙條上看沒有什么線索。
但我是警察,自然不會只從表面上看。于是我聯系了刑警隊的同學楊樂樂。她雖然不是干痕跡檢驗的,但她的男朋友是做這個的啊。
事實證明這招曲線救國非常管用。起初他是不愿意幫我的,但架不住楊樂樂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接過了紙條,答應幫我做指紋檢測。
說到這里我必須要吐槽一下,僅僅因為我用手直接拿過紙條,這家伙就采集了我十個指頭的全部指紋作比對的行為著實有些夸張。
關鍵那儀器還不怎么好用,反復用干、濕巾擦拭手指壓上去,濕一分不成,干一分也不成,必須要剛剛好。
就這樣采集我的指紋就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直到指頭被壓得麻木了,才算勉強合格。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剛想在心里吐槽一句。他單手推了推黑框眼鏡清冷地說道:“小姑娘家家的,手指怎么這么糙,指紋都磨平了。”
吐槽的話被他這么一噎,無端生出些許惆悵來。嘴上工夫跟不上,眼神也跟著暗淡下來。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這樣,即便是干了刑警,依舊可以白白凈凈,細皮嫩肉的。
楊樂樂察覺到不對,將他拉到一旁耳語幾句后。他再看向我的目光就帶了些許同情,但我最不需要這種東西,我寧愿他諷刺我、嘲笑我、開我玩笑,也不愿意他用那種目光看我。
我很早的時候就知道外人的憐憫,除了彰顯他們的慈悲于我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好在他也沒在試圖安慰我什么,只看了我幾眼便開始比對指紋。
“吳戈,你喝點什么?”
樂樂故作輕松地問我,她太想化解剛剛的尷尬了。
“不用。謝謝你。”
我的回答帶著疏離的客氣。其實有求于別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是這些年我獨處慣了,實在是不知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你們能幫我,我已經很感謝了。”
我說著很普通的感謝話,不知道她能否收到我的心意。
“別這么客氣,都是同學,應該的。”
“這個紙條是怎么回事兒?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楊樂樂關心地看著我。
“沒什么……就是坐公交車的時候被人突然塞了張紙條。這點事兒報警不值得,但是就這么放著吧,我心里又有些擔心所以想讓你幫我看看。”
我編了個漏洞百出的謊言。我所經歷的事情不僅離奇而且充滿危險,旁人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不知道我和楊樂樂算不算朋友,但她實打實幫助我是真,我想保護她的心情也是認真的。
楊樂樂還想追問,她男朋友適時打斷了我們的對話。“這上面除了你的指紋沒有別人的。”
已經預想到的結果,被別人確認了,即便是這樣,心里仍很失望。
我低頭道謝,雙手接過紙條,神情中難掩沮喪。
楊樂樂的男朋友看著我欲言又止,直到借口將楊樂樂支開后才又跟我說道:“紙條上若有很多別人的指紋或者除了你以外還有一個人的指紋,我都不會覺得有什么。但除了你的指紋沒有別人的反而更危險。說明紙條是有人特意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