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戈,你干什么去?”小王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走得太急,他喊得也匆忙省去了叫吳姐的客套,竟對我直呼其名了。
“你在這待著吧,我去現場看看?!蔽覔]揮手并沒有回頭撂下這句話便奔入夜色里。
夜還是墨染樣的黑,只不過比起往常來更沉悶一些。云低低地壓著沒有一絲風,走在里面總有一種被黑絲纏住的黏膩感。
我到事故現場的時候,懷夢已經被救護車拉走了。現場只余翻倒的護欄、一地的碎片以及損毀嚴重的三輛汽車。
懷夢駕駛的黑色福特汽車橫在由北向南的車道上,還處在逆行的狀態,前擋風玻璃已經完全破碎,安全氣囊彈出,駕駛室的車門被破拆后隨意地放在地上……
旁邊與之相撞的兩輛汽車一前一后歪斜著占了另一個車道,安全氣囊同樣彈出,車門變形得不成樣子,玻璃碎了一地。
幸好這個時間路上車輛不多,不然還不定引起怎么樣的騷亂呢。
“你怎么來了?”李副所第一個發現了我。
“正好在所里就過來看看。車主人怎么樣?有危險嗎?”我狀若不經心地問。
“情況不樂觀,撞得挺嚴重的,好在系安全帶了,氣囊也開了。不過人沒有意識了,就怕是腦出血或內出血什么?!彼嫔氐卮鸬馈?/p>
饒是心里有了準備,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還是不由得沉了沉,臉色跟著更蒼白了幾分。
“你沒事兒吧?”李副所關心地問。
“沒事兒。我剛才在值班室看監控是有人從過街天橋上往下丟東西才導致事故發生的。抓到人了嗎?”我看向天橋方向轉移話題道。
“白所已經帶人去追了。那人你可能還認識呢。”
他的話引起我的聯想,我認識的?三桑、楓木、宋丹木亦或是沙棠……待這些名字和人臉在我腦中過了一遍,我才后知后覺地想到這些人李副所都不認識。他說的我認識,應該是他和我都認識的人。
他見我發呆遂直接點道:“就是那個叫葉莉的精神病人。你和老郭不是出過好幾次他們家的警嘛?!?/p>
他這一說我便想起來了。那個叫葉莉的人是個20出頭的姑娘,她父親酗酒,她有精神分裂癥,家里唯一正常的便是她母親。
“我記得有一次她父親報警說她拿刀砍他。是那個人嗎?個子不高,臉圓圓的,白白胖胖的,年歲不大20出頭的樣子?!闭f這些話的時候我的眼前浮現出葉莉的臉,特別白,特別圓潤。
“對,就是她。剛剛我們聯系了她的母親,她母親不在家,她父親又喝多了。估計她就是趁這個時候偷偷跑出來了。菜刀應該就是她扔得,有目擊者?!?/p>
我順著李副所視線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的公交車站那里有幾個人,所里的其他同事正在那里詢問。
我看向四圍的同事們心里估摸著一會兒來得警察怕是會更多。這里不需要我,我便慢悠悠向過街天橋方向走去。
“吳戈,你干什么去?”
李副所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只揮揮手,也不知他懂我的意思沒有,反正我自己也沒懂。
我本意只是在過街天橋上看看的,但走著走著便順著天橋向葉莉家的方向走去??纯此齺頃r的路,或許有什么線索呢。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我便順著天橋往西邊的安寧西路走去。
如果按照支線的標準來看安寧西路并不窄,雙向機動車道,兩邊還有非機動車道,怎么也得有十幾米的樣子??墒窃谝曈X上來說,這里不僅狹窄還壓抑,原因就是道路兩旁的大槐樹。
若在天氣好的時候,藍天、老樹、綠冠,遠遠地看過去很有畫中的美感。但真實走在其中,低矮細密的樹枝盤錯成網將光線細細地遮住,偶爾露下來那么一點銅錢大小的光線還會隨著樹葉的晃動時明時滅,即使是在大白天,郭哥開車經過這里時也要戴上他的老花鏡,否則他什么東西都看不清楚。
現在是夜晚,路燈那點黃色的光線落在樹冠之上,僅露出幾個小點,跟螢火蟲的亮度差不多,起不了多少作用。
我靠著對這條路的熟悉一路前行,走到理發店標志的轉花筒燈前停下右轉穿過一片小的街心公園,再往里走便是平房區了。葉莉的家就在這片平房區的最后一排。
這個公園很小,而且呈長條形,里面只有三四排樹木,一條甬道,還有一小叢竹子和幾個長椅簡陋得很。據說早些年政府曾想拆過這里,挖掘機都開過來了,卻發現竹子后面的破墻很有來頭,屬于保護文物之類的。就這樣這個小公園得以保存下來。
看到三桑的時候,他正站在竹叢中,似在與竹林試比高。我該說他消息靈通呢,還是說他嫌疑最大呢。我遠遠地看著他并沒打算上前。
稍待片刻之后,兩個熟悉的身影從里面走出來竟然是宋丹木和沙棠。
宋丹木和沙棠竟是認識的。這個念頭閃過之后,我又暗暗觀察了一下沒發現楓木的身影……這下好了,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懷疑誰了。
照我之前的想法,我不相信葉莉會突然拿刀出來亂丟。畢竟我跟著郭哥也出過幾次她家的警,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她雖拿過刀卻從未對誰真正傷害過。這也是為什么她家人不把她送精神病院的原因。
我懷疑有人教唆她,或是引導她做出那樣的事情,便想著順著她的路線走一走,找找線索,記記周圍探頭的位置回去讓小李幫我查查。
卻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他們三個人。想著這些的時候宋丹木和沙棠已經離我越來越近了。我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動機,身體自主地躲到旁邊低矮的灌木叢后面。
“你怎么在這里?”直到走到近前,宋丹木才發現幾乎與竹林融為一體的三桑。
“恰巧路過。你們呢?”三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謊并反問。
宋丹木皺皺眉,這偏僻的破地兒他得是有多恰巧才能路過這里啊。
“你要去哪兒?”沙棠的這一問很直白,誓要把他的‘恰巧’之地找出來。
被人這樣追問著若是謊言多半是藏不住的,反正我肯定不行,但三桑就不好說了。
他從容地在衣兜里摸了幾下,接著便亮起小的光點。雖然離得遠看不真切,但看那光點的明滅,便很容易猜到他是在吸了一口煙后才回答了沙棠的問題?!拔乙ザh路那邊坐車,抄近路。你們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