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這段筆記的時候太陽正當空，我卻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小姑娘，挺可憐……但……”沙棠嘆了口氣，沒把‘但’后面的話說出來。

“她后悔了，后悔回到過去改變母親的命運……所以想要再‘更正’回去。”宋丹木垂眸斂目，心生憐憫。

“她們家有問題的不僅僅是父親……我甚至覺得問題最大的是母親。上一世，若她的母親能站出來保護她，或者帶她離開重啟生活，她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可惜，可惜她太小了，沒有認識到問題的關鍵，匆匆忙忙重啟一次……卻還是以悲劇收場……”扶桑眼睛濕潤說話的時候還帶著鼻音。

美人傷心最是惹人憐愛，楓木伸手想拍拍扶桑的肩膀安慰她，卻被扶桑側身躲過。

楓木不以為意地收回手說道：“重啟的這一世，懷夢要改變的是自己，所以她成功了。而葉莉……雖然救下了母親，但他們家最大的問題不在她，所以沒能避免悲劇。從懷夢的角度來看這一世已經改變，她肯定是不愿意再回到過去的。而葉莉想著再推倒重來，這就是她殺人和自殺的動機。”

這樣的推理邏輯倒是對上了，可對上了又有什么意義呢，我們仍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誰。

“你是警察，你就沒有什么看法嗎？”扶桑看向我，她的目光和語氣讓我感受到了些許敵意。

可等我回望過去，她神色坦蕩、清風明月，倒顯得我多心了。

“我只是有三個疑問。第一如果她們是重生的，是誰幫助她們重生的；第二葉莉為什么會認為她還能重生？她殺死懷夢再自殺，明顯是準備再重生的；第三葉莉是如何找到懷夢的，她又是如何知道懷夢會在那個時間經過那座天橋的。”

解決了我的這三個疑問就能找到幕后黑手。

“尤其是最后兩個疑問，只要我們順著葉莉這條線去查總能查到點什么。”

我很有自信，也不相信完美犯罪。只要幕后的人在葉莉的生活中出現過，總會留下痕跡。

“所以葉莉出事之后，我們就趕到了現場，為得就是查出是誰教唆了她。”三桑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滑過，在我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才重新移向遠方。

“你們在懷疑我們？”楓木最先沉不住氣。

“不然呢？他們查我們的不在場證明不就是為了這樣嘛。”扶桑明顯是帶著氣的。只是不知道她的這氣是來自于哪里。

“其實我覺得最有嫌疑的是鬼草。兩次都出現在現場，出事兒的地方都在她的轄區。而且她坐了懷夢的車，肯定能準確估計出懷夢到那個過街天橋的時間。”

扶桑的矛頭直指我。我本不想理會，卻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這下我不說點什么確實過不去了。

就在我想著如何自證清白的時候，楓木跟著開口道：“你這樣說好像有點道理。她認識懷夢，也知道葉莉，出事的地方在她的轄區，哪有這么巧的事情。而且你們細想想，植楮跟她也有交集，她死的地方就在她轄區的附近”。

“懷夢出事之后是我第一時間調得監控，也正因如此才阻止了葉莉于當晚自殺。如果這一切都是我做得，我為什么要引著你們調查？讓葉莉直接死了不更好嗎？”我冷靜地反駁道。

“葉莉多活了一晚，這點超出了背后教唆者的預估。她自殺前的那些話是我提供給你們的。否則你們不會想到查精神病院……”

“好好查查葉莉是怎樣從精神病院逃跑的，相信會有收獲。”

我能理解大家相互不信任，但當這份懷疑真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心里還是憤懣不滿。

“葉莉多活了一晚對于背后指使者來說就是個意外，只要順著這條線查肯定能有收獲。”

三桑這個時候開口，雖然是在分析案情，卻也有些為我開脫的意味。

不過我卻不想再留下去了。誘餌已下，端看背后之人上不上勾了。

細雨如絲，秋天的雨比春天的更難得。天空那么高，那么藍，怎么都不像能聚集云朵的樣子，可雨還是來了，而且是從晚上一直下到了早上。

翌日出門時，樹葉上、房檐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稍有些風吹過便大滴大滴地落下，砸在身上倒比昨夜的雨還大些似的。趕到派出所時，我的頭發有些濕，褲腿和鞋子都帶著泥點，顯得很狼狽。

來不及吹干頭發，手響起，是李副所打來的，他叫我與郭哥搭檔出警。

這是個好消息，說明督察對我們的調查告一段落了。沒有處理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

我從所里出來的時候，郭哥已經在車里等我了。見到我他說道：“這天氣，前兩天還開空調呢，一場雨過后就涼上來了。”

我們一起搭檔算是很熟悉了，但每次的開場白仍免不了俗套地討論天氣。

“老話講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剛剛過了立秋，馬上就有了秋天的感覺了。”我笑著應道。

“吳戈，我總覺得你不像是20多歲的人。咱們倆一起搭檔這么長時間了，我經常有你跟我是同齡人的錯覺。”

郭哥說得很認真，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是嗎？可能是我比較沉悶吧。”我回答得也很認真。

郭哥搖搖頭，若是其他人要么會反駁他幾句，要么會反開個玩笑，只有我會順著他的話回答。

他開著警車在轄區里面轉，在行到安寧西路的路口時，他下意識地向右轉動方向盤，又刻意地轉了回來。我記得他很喜歡安寧西路，每次巡邏時他都會跟我講起這條路的美。還說工作忙沒有機會旅游，看看這些枝葉茂密的樹木就有了旅游的感覺。

尤其到了秋天，落葉與陽光交織，色彩與天空碰撞，更是讓這里美如畫卷。

他今天居然沒走這里，我詫異地看著他，可能是看得時間有些久，他咳嗽一聲說道：“你就不能裝沒發現嘛”。

我轉過頭輕聲說：“我以為您會很快放下呢。”

我當警察的時間不算長，見過的死人事件也有幾起，那些社區，那些地方，那些人在當時都會給我很大的沖擊，但過些日子，我就會慢慢地淡忘。

從那些地方走過的時候，不會有什么特殊的感覺，當然也會突然有那么一個時刻，停下來駐足想起當時的情景，唏噓感慨。可這種感情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便匆匆奔赴下一個現場了……